驺虞的速度很快,幾乎瞬間便帶夭夭穿過了這片楓林,夭夭根本沒來得及趴在驺虞的背上,隻雙手攥着它的兩隻像鹿一樣的角風馳電掣般被它帶着飛。
它帶夭夭來到了一座山壁前,山壁上爬滿了沿壁藤,叫山壁覆蓋的嚴密無縫,山腳處到處都是綠油油的苔藓和不知名植被,植被都不是很高,比之灌木叢要矮不少。
“黑風怪是在這裡嗎?”
夭夭在驺虞背上坐穩。
驺虞點頭,穩穩朝山壁的方向走着,可山壁處哪有路,夭夭都要以為這隻怪物是個傻的了,卻沒想到沖開這片濃密覆蓋着的藤條後另有天地,這是一處洞穴,洞裡黑漆漆的,洞口又小,驺虞個頭太大進不去,夭夭隻得從它背上下來,朝裡面走,驺虞卻咬住她的衣服不讓她走。
“你害怕我打不過那怪物?”
夭夭小聲輕撫驺虞的臉龐,驺虞的眼睛不像貓也不像虎,它沒有那麼圓,甚至是有點狹長的,眼尾處有拉長的黑色外圈,增之狐狸的惑人感,黑色圓形的瞳孔看着夭夭很是真誠和順,這是隻溫順的異獸,夭夭心裡想着。
“别怕,我會小心的”
夭夭輕柔捋順驺虞頭頂被風吹得亂糟糟的毛發,驺虞卻仍不松口,再耽擱下去夭夭怕陳寶真得就被吃了,于是她想将衣服從它嘴裡扯出來。
正此費勁扯着,溪言拎着灏衍便來了,驺虞大半身軀在山洞外,他們當然能輕易找到,聞及溪言的動靜,驺虞方才松開夭夭。
“師父”
溪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夭夭便閉嘴。
洞穴很窄,溪言走在最前方,腳底下是硌人的不知道是石頭還是什麼,灏衍撿起仔細看了看,差點沒吓個半死,那是一根不長的胫骨,顯然是小孩的,看來這黑風怪吃小孩确鑿不假,真不知道若是把這些骨頭拿回去他們的爹娘又會痛苦成什麼樣兒。
這山洞類似于長頸花瓶,走過窄窄的長道後便豁然開朗了,洞内敞亮起來,洞頂透着外面的光,地面上有一大的積水池,未等三人适應這突如其來的光亮,霎時一陣黑煙迎面襲來,血腥味撲鼻甚至還有濃烈的腐臭味,夭夭被嗆得咳嗽不止。
“孽畜”
溪言單手結印,金色的八卦圓盤陣圖刹那間躍然掌中,黑魚扭轉坤艮方位,洞内景象天翻地覆,塵土飛揚,亂石懸空,将那黑色煙霧團團圍住,形成一層厚厚的類似于土牆的堅固屏障。
黑霧發出一聲怒吼,奮力沖撞周圍土盾,沒多久便土崩瓦解。
“師父,你不打算叫它一招斃命?”
“探出敵人最強一招,并摧毀之,才好教他沒有複盤的機會”
溪言靜靜等待那黑霧的蓄力過程,眼裡不止是成竹在胸,還有對一個蝼蟻的毫不在意。
“師祖是覺得它還可能會複活?就像媪妖一樣”
灏衍聽出了溪言的意思,當初引媪婆現身時他沒引到,反而師祖引出了并殺了她,事後提醒他和夭夭不要掉以輕心,那東西睚眦必報,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死而複生找他們複仇,尤其是他,他現在還隻是個凡人。
“黑眚,志怪錄上記載其為五行水汽所化,所到之處陰雨連綿,喜食幼兒,外形多變,黑氣環繞,有時像龜,有時”
正此講着,那團朦胧的黑霧變化成一隻巨大的黑色鱗甲龜形,幾乎撐滿了整個山洞,張着大口怒吼咆哮。
“好臭”
夭夭和灏衍捏着鼻子,五官皺成一團,食肉者尤其是活物的腥臭味異常重。
“灏衍,你不是說要除妖嗎?去吧,我看好你哦,加油”
夭夭退後幾步,推了推灏衍。
看着那龐然大物,灏衍提着大刀的手哆哆嗦嗦。
“師父,你在開玩笑吧,一定是吧,我連它一個腳趾頭大都沒有”灏衍顫顫巍巍。
“你可以”
溪言語氣平緩。
“師祖!”灏衍驚惶。
“看見它的腹甲了嗎,腹中線是它的薄弱處,去吧”
溪言從背後推了灏衍一掌,隻見他在空中劃過一抹極快的虛影,被精準地送至黑龜跟前,巨龜張着血盆大口扭着脖子欲将他一口吞下,霎時四周塵土山石聚成無數把長劍圍得它腦袋水洩不通。
溪言掌中的圓形八卦法陣圖乍然增擴至無窮大,似是已經大過這座山洞,隻見那金燦色的無形流光法印沖天而起,接着豎起來推進巨石塵土聚成的利劍直直刺向巨龜的腦袋。
與此同時,灏衍揚起手中的大刀順着那腹甲中線蹲身速度快如流星般穿過巨龜的身下,腹部被劃開後血液鼓鼓得流出,連帶内髒小腸大腸,場面一度極其血腥,腐臭味遍布這逼仄的山洞空間。
巨龜慘叫咆哮後應聲倒下,身體不斷縮小,黑氣朦胧潰散間化作一個黑衣男子,但腹部仍還不斷往外溢着汩汩鮮血,那一道長長刀口血肉翻滾尤其駭人,除了那一道傷,男人别的地方都是毫發未損,可見巨龜除了腹部其餘的都是幻象。
“徒弟,你好厲害”
灏衍看着那男人,神情呆滞,未察覺夭夭的走近,他被夭夭拍了下肩膀,吓得驚跳而起。
“師父啊,哼哼哼,吓死我了”
灏衍想抱一抱夭夭求個安慰,卻被溪言一個冷厲眼神給逼退,他強顔歡笑幾聲。
師父隻嘴上逞能,可師祖話少幹實事兒啊,說叫他上,就推他上啊,剛剛那巨龜血盆大口朝他撲去,離他隻有一尺遠呐,他吓得差點魂飛天外了,現在想想都心有餘悸的。
“相公”
從黑暗處跑出一個美婦人,朱唇皓齒,娥媚似月,身上披着琉璃色錦紗羅衫,淚眼凄凄。
“他是你丈夫?”
夭夭驚訝不已,原以為這怪物把妻子帶走了這麼多年一定會吃掉。
“嗯嗯,我知道他殺了很多人,理該以死謝罪,可他待我很好,真得很好,但請大俠廢了他的功法留他一命,留他一命吧,妾身感激不盡”
美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止不住磕頭求饒,片刻間額頭上一塊青紫瘀痕,鮮血滲出,可憐依依。
“他吃的小孩你知道嗎?該謝罪的對象不是我們,是它”
夭夭撿起地上的白骨,扔去美婦人的懷裡,婦人吓得花容失色,小臉兒慘白。
“對了,陳寶!”
灏衍猛拍腦門,差點都忘了陳寶被這怪物擄走了。
“嘿嘿,我在這兒,喵嗚~”
灏衍隻覺腳後有一隻爪子在撓自己,轉身一看,果然是狸貓。
“它是黑眚,自帶的水系妖術,廢不了的,姐姐,你還是别管它了,回家去吧”
陳寶蹦到夭夭跟前,看着那美婦人說道。
“你認識它?”
灏衍驚奇。
“對啊,你貓爺我五百年可不是白混的”
美婦人心如死灰,淚流滿面,梨花帶雨得惹人可憐。
然後,跪在溪言腳下,淚花閃閃地看着溪言。
“謝謝大俠提醒,小女子感激不盡,願當牛做馬報答大俠”
美婦人嬌弱不堪,淚眼盈盈,钗環碎發斜斜淩亂,楚楚可憐的樣子惹人心疼。
“那個,你先回家看看父母吧,這麼多年他們該想你了”
灏衍動起恻隐之心,柔聲安慰。
“是啊,姐姐先回去”
陳寶也安慰道。
美婦人不說話,昂首凄凄,淚眼婆娑地望着溪言,居高臨下看着她難免不會心軟。
“先回家吧”
溪言沉聲道,美婦人眼波流轉,抿唇羞怯地起身踉跄了一下,被溪言一手穩穩扶住,而後雙手背過身去。
“姐姐這些年吃的什麼?容光煥發的”
夭夭聲音甜甜地問道,美婦人身體顫了一下,幾不可察地輕蹙娥媚,眼裡閃過一瞬慌亂。
“相公他上山采果,舂稻煮熟,以此來充饑”
美婦人身軀顫抖,怯怯說道,看得灏衍和陳寶很不忍心。
“那怎得不見那些煮飯炊具?”
美婦人聽此眼神逐漸渙散,将昏欲暈,快要倒在溪言懷裡的時候,夭夭猛然将溪言一推,順勢倒在他懷裡,美婦人實實在在跌了一跤,痛得淚眼朦胧,秀眉颦蹙,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