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打算靠近些說得更清楚直白一點,她不喜歡拐彎抹角,不料荀景拉住了她,對男人道:“總要有個首領吧,否則各執己見一盤散沙何以成大事”
祁钰一臉懵,她擡頭看了看荀景,毫無變化的冰塊臉,一臉得嚴肅,寸步不讓。
再看男人,他已經轉過身了,看祁钰的目光尤其得複雜:“什麼叫獨立?什麼又叫自由?獨立于誰?又自由于誰?獨立之後呢?自由之後呢?”
男人似乎沒有聽到荀景所言,隻定定地凝視着祁钰的方向,仿佛一定要弄明白理清楚刨根究底追根溯源一件事又或許是幾件事,他問得太深,以至于祁钰放下了剛剛升起的警惕心。
她對這兩個詞的理解也是來源于幻影給她布置的任務:“有思想有意識的生靈皆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有想說什麼想做什麼不想說什麼不想做什麼就能拒絕的随心所欲,當然是得在一定規則約束下存在的,但這個規則必須得是針對所有有意識有思想的生靈的,而且一視同仁,否則群起而攻之由所有生靈重新贊同認可一批能真正守護這個規則的生靈,所有生靈皆有這個權利”
“也即獨立于皇,仙,神,魔,妖,鬼的物理壓制,自由于每一個擁有人的形态人的靈魂和人的思想的個體”
話畢是一陣子良久的沉默,在漆黑的地獄顯得尤其詭異,突然,破涕而笑聲劃破這片幽暗的地獄,随之而來的是議論紛紛的嘈雜聲伴随着河裡時不時傳出的凄慘的鬼哭狼嚎聲。
男人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貌似這樣的回答他已經聽了無數遍,又好像這樣離經叛道膽大妄為勢要把這六界翻個底朝天的想法他已經見識過無數次了,雖說失敗了。
他們不願意處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糊塗待宰的位置,但也更不願行取而代之鸠占鵲巢上位後照舊分個高低貴賤的強盜之流,他們是要颠覆這個秩序,帶給所有被欺壓的底層平等的光明。
這是個美麗的願望,在某些情況下又會是極端的魔念。
“閣下正是我們要等的人,宓萱”
祁钰撇撇嘴,隻覺這名字也太難聽了點吧:“你還是叫我祁钰吧,對了,你們在這裡待了多久了?”
幾個鬼面面相觑,男人隻朝荀景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
“救你們出去當然是有條件的,否則我也不必大費周折帶我娘子來這兒”
祁钰還沒聽清荀景說完就隻見男人和一衆鬼魂整齊地排在一起列陣,這個陣很熟悉的樣子,未及想起,一衆鬼魂盤腿席地而坐,狀似很娴熟的樣子雙手結印,先前纏在他們身上幽藍色的流光逐漸隐沒入他們的魂魄裡,而他們的身影也在随着藍光隐沒不斷一點一點淡化消失。
猛然間祁钰像是想到了什麼,她想立刻阻止中斷這群鬼的以魂結契,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使出一星半點的法術,她仍非修士,隻是憑着先天之氣調動魂魄,如今所剩無幾的魂力也消失殆了,三百年前亂世數十年她已從一個擁有鴻蒙神神格的神變成了一個數次死而複生的怪物,事實上她也不知道她現在算作什麼,非人非仙非神非鬼非魔非妖。
怔愣間,一衆剛被救上來的鬼魂須臾而去,煙消雲散,變成一支僅由祁钰支配的傀儡鬼軍,倒也并非完全傀儡,他們仍保留着自己的思想和思維,隻是在行動上暫由祁钰控制。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也無關緊要了,荀景的行蹤莫測她已習以為常了,既然他以修鬼,又助她修鬼,她又有何資格去揣度還未作惡的所謂“魔鬼”,但她沒有忘記他在上一個位面裡本就是魔神,“陰險狡詐”的魔神。
“娘子在想什麼呢?還是感動于為夫的體貼周到百求百依?”
荀景站在祁钰面前的時候她已經瞬間變了微表情,揚起笑臉笑眯眯對他拱手語氣诙諧地道:“多謝…師父?”
這麼一層師徒關系可要好好膈應他一番,好叫這個騙婚逼婚強婚的流氓無賴好歹收斂一點,她可不喜歡什麼強取豪奪的戲碼,堂堂魔神的轉世居然是演員,一定是入戲太深了,隻是不知道齊斟和他到底是什麼關系,不管如何在感情上她絕不做任人宰割的一方,可:“你你你又……”
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不用想,這家夥跟抽風了一樣又将她一股腦塞進胸膛,粗魯地用他那大紅袍子遮得嚴絲合縫。
“我我我怎麼?小钰兒這句師父叫得為師心神蕩漾可怎麼才好,不如回去給為師降一降心率可好?”
為師?!還小钰兒,他可真不害臊,祁钰氣得牙癢癢,往深了想這家夥不就是:“變态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不曉得嗎,無恥下流”
“龌龊卑鄙,小钰兒盡情地罵,為師寬宏大量從不計較”畢竟罵的次數也不少,想想這句師父多久沒聽到了,近在昨日香帳又好似遠在宇宙洪荒,他的小钰兒仿佛一會兒脆弱楚楚凄憐,一會兒又調皮一身反骨,恐怕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一聲“師父”就叫他忘卻了殺夫弑師之仇,抛夫棄子之恨,而事實上他可真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反而以牙還牙,睚眦必報。
回到房間,祁钰起了壞心思,既然他那麼不害臊,不如欲拒還迎,見招拆招,順勢而為,将計就計,揭開他一一具具真面目。
如今有了召喚鬼魂的能力,不至于荀景真得沒了底線,祁钰心裡這麼想,哪料事與願違,差點真得玩脫了……
翌日清晨,斜陽透過窗扉落在一片狼藉的床榻上,隻身披一層輕衫的女子沉着黑眼圈倒頭欲睡,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驅散得毫無睡意,她轉頭看了看身後,空空如也,想必那沒有分寸的豎子見不得光,不過她還是第一次全程看到一個卿世佳人失态自渎的視覺盛宴,調戲絕世美男會不會不太好,祁钰心裡莫名得負罪感油然而生,不好,她可不要被傳染成變态,以後師父這兩個字還是少說為妙,這兩個字就好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似的局勢一下子就差點一發不可收拾了,顯然有些奇怪,祁钰心裡存疑。
晨起微冷,祁钰多添了件中衣,門外的低矮的影子不用猜祁钰都知道是誰,小屁孩什麼的最麻煩了。
“什麼事?”祁钰打開房門,一臉得剛被吵醒後的煩躁,緩了緩心神後定睛一看,小孩滿眼期許,與昨日對她滿是怨恨的他判若兩人。
祁钰語氣柔和了些:“做什麼?想讓我給你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不,不是,你能教我武功嗎?”男孩滿眼的憧憬。
“武功?”
一陣模糊的嗚咽聲讓祁钰這才發覺男孩身後院子裡還站着一身青衫的明洛,他的打扮在她百般要求下才變得稍微正常了些,至少像個男人,而不是陰柔的小家子氣,可想而知,在謝允宜的“調教”下,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漢也會變成唯唯諾諾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