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離開後,我沿着曾經一同走過的道路,走了一遍又一遍,陽光很刺眼,透過玻璃,我看到自己被曬紅的臉。忽然覺得傻得可憐,原本可以不用在烈日下行走,我隻是覺得很冷,擔心你也冷。
你一直沒有入夢來看我,我想跟你說今天下雪了,還有,其實我有點恨你,恨你就這麼離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但沒關系,我會選擇忘記你,被你影響到的我讓我很厭倦,因為你出爾反爾,不信守諾言。
很快,我就不會再記得你,也不會再感覺到冷。
可是……
我好像遇到了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從筆尖流瀉出來的文字清晰地浮現在紙張上,随後被裝進信封裡,一隻手輕輕地捏着它。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可雪還在下,像是實質一樣,穿透玻璃,落在那一疊信上。
不多時,抽屜打開,那一疊信歸納了進去,鑰匙插進鎖芯,很輕微的聲音。
空氣裡映出微微的亮意,亮得有些讓人睜不開眼睛,躺下的時候天花闆的燈關掉了一個,光影開始變悶了。
肖湘閉上眼睛,長長的羽睫打下一小片陰影。
窗外雪聲簌簌,冰晶一樣的花壓在一朵朵梅花上,梅花逐漸變化,最後變成挂着絲帶的枝桠,陽光照耀在了醫院的樹杆上。
旁邊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閑聊似地問她:“最近有遇到什麼不一樣的事嗎?”
常見的心理治療催眠療法,肖湘仍然閉着眼,“林醫生,我最近認識到一個很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醫生問。
肖湘腦子裡浮現出那張臉,“他和我哥哥很像,但又不是長得像,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張臉,但我總能在他身上看到哥哥的影子。”
醫生點點頭,似乎明白了。
“那你想和他成為朋友嗎?既然他能帶給你不一樣的感覺,你應該會感到開心吧。”
肖湘很茫然,“我不知道。”
“但你不讨厭他對嗎?”醫生随口問。
肖湘不吭聲。
“如果他主動找你,你會像對待哥哥一樣接受他嗎?”
問題太多了,肖湘已經明顯焦躁了,手指緊張地攥着。醫生緘默幾秒,選擇岔開話題。
“好,不說這個了,開始進入治療吧。”
肖湘拎着藥袋站在醫院門口,下單網約車的時候正巧收到了文硯希的信息。
是他拍的小貓的視頻。
肖湘回放了好幾遍,都差點認不出是她撿的那隻貓。圖片裡的貓被養得很好,很精緻,吃着手工零食,玩着兔子玩偶,越看越可愛。
肖湘也被治愈到了,心情輕快了點。
文硯希:[手工餅幹到了,貓貓非常愛吃]
文硯希:[吃得很開心,平常又很乖,有時很黏人]
肖湘低頭打字:[看起來它過得很好]
文硯希:[你想不想來看看它]
肖湘猶豫了。
文硯希:[還沒給它取名字呢,想把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可以嗎]
文硯希:[如果不方便的話改天也行]
肖湘眉心皺起,忽然她想起醫生的話。
“如果那個人能讓你開心,你又不讨厭他,試着接觸接觸,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人生這麼長,多接觸新的人,才會遺忘過去,翻開新的篇章。”
肖湘還在猶豫,但手指卻打出了一個“好”字。
她回過神,看着發送出去的信息,現在撤回已經來不及,因為對方秒回了句。
[那我去接你。]
對方似乎很迫不及待,肖湘面不改色地把位置發給了他,藥也放進包裡,回頭進了醫院大廳,找了個座位坐着等他。
大概半小時後,一個人影站在她面前。
肖湘退出手機界面,擡頭看了他一眼。青年穿着大衣,身形修長,偏清冷的長相,眉眼之間仿佛畫中出來的人,名副其實的翩翩貴公子。
此時貴公子面露擔憂,“你生病了嗎?”
肖湘覺得自己和他也不是很熟,他會不會表現得太過了。
她一向不願意和人說自己的事情,敷衍地搖搖頭,“先走吧。”
坐到車上的時候肖湘還有些恍然,路邊的景物飛速倒退,她從後視鏡中對上了文硯希的視線。
“如果困的話就先睡會兒,到了我再叫你。”他音色清平,唇邊有着淺淺笑意。
肖湘挪了挪身體,她其實不太困,也不願意去想一些很糾結的問題。比如,文硯希怎麼總盯着她看,為什麼要和她見面,怎麼感覺有種偷感,他在搞什麼名堂,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無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肖湘沒那麼多精力去猜。
她半阖着眼,時不時看他一眼,每一次都能看到他也在盯着她看。但他完全沒有被抓包後的慌亂,整個人波瀾不驚,面色清淡。
“你開車的注意力得集中點。”肖湘提醒他。
文硯希并沒有被撞破的尴尬,“抱歉,我在看後面好像有車追尾了。”
肖湘:“不早說。”
文硯希唇角勾了勾,那雙泠然黑瞳有着異于平常的柔和。
等到家後,剛把門打開條縫,圓滾滾的貓貓頭就從裡面湊了出來。
“喵……”
肖湘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頭,貓立刻就朝她腿上黏過來了。
文硯希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嶄新的棉拖鞋放到她腳邊,在肖湘換好鞋走進去後他仍定定地注視着。
看着她一步一步踏進他的房子,他的領域,文硯希内心湧上一股隐秘的歡愉。但他面上仍然淡靜,挂好外衣後走了過去。
“要喝什麼?”
肖湘抱着貓坐在沙發上,跟它一起玩,少見地露出生動的神态。
一直以來她給别人的印象就是性格古怪,頂着一張漂亮的顔,擺着最冷的臉,好像多說兩句,她就會很不耐煩。
文硯希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麼有生活氣的一面,清淡的眸中劃過一抹異樣色彩,他握着水杯走過去,聲音也帶上笑意,“看來它更黏你。”
小貓一個勁地往她懷裡鑽,那雙貓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肖湘久違地感到滿足,心情也好了很多,她拍了幾張和貓的合照,選了一張作為壁紙。
“要不要給它取個名字?”文硯希輕聲問。
肖湘看了看他,想了一會兒,“就叫……晴空吧。”
“有什麼典故嗎?”文硯希凝視着她,兩人對視上,他眼裡像流過去一捧清滟月光。
貓在她懷裡撒嬌,肖湘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看了一眼水杯問,“是給我的嗎?”
文硯希的手指觸碰在杯壁上,指腹幹燥,他平靜地遞給她,但并不是遞到她手上,而是喂到她嘴邊。
這番動作親昵自然,和他淡漠禁欲的氣質截然相反,肖湘的視線略略擡高,眉毛微挑,就在這靜默的氣氛中感受到眼皮跳了一跳。
“看你抱着貓。”文硯希淡淡道。
肖湘視線垂下了一點,注視着水杯,裡面的水液透澈幹淨。她恍然想起第一次和餘恪做/愛後的場景,他也是握着水杯,蹲在她床邊,喂她喝下去。
那天好多的水,地闆上,床單上,而露台外還下着雨。
整個世界都在雨中堕落,攀爬在牆壁上的薔薇花也遭受着潮濕的,劇烈的雨。室内他們死死壓抑着聲音,沖破了禁忌的界限,那是彼此的初體驗。
肖湘張開了嘴,文硯希微微擡高水杯。
喝水的間隙中她又望了一眼他的眼睛,幽深靜谧,此刻裡面也正映着她的身影。
和那天的場景重合在一起。
露台外的雨仿佛掉落在他們身上,蔓延出潮濕的黏膩,餘恪的臉隐在昏暗的光裡,晦暗不明。
肖湘感受不到他的憂郁和自我厭棄,她隻是想從他身上索取到歡愉,就像平常索取物質一樣,那索取性……也很正常。
畢竟她想要的,他都會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