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湘第四次見到譚墨是在一個晚宴上。

屬于上流社會的商業晚宴，觥籌交錯，談笑風生。那也是各界名流維系人脈或者拓展人際關系的重要平台。

肖湘被肖藝隆重打扮了一番，帶去了晚宴，剛入場時，母女倆就吸引了多數目光。肖藝年輕時就名聲遠揚，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她的女兒肖湘更是繼承了母親的優點，一脈相承的冷臉千金範。

在生意場上遊刃有餘的肖藝比之女兒更多了一份平穩大氣，兩人看上去更像是姐妹，磁場很微妙。

肖藝領着肖湘穿梭于宴會之中，和她生意場上認識的人交流，整個流程下來，肖湘越來越不耐煩。她怎麼感覺肖藝是在待價而沽她這個女兒能給她帶來多少利益，能賣多少錢。

肖湘當然不會明目張膽問出來，是個人都能看出她臉色很難看。但偏偏肖藝裝作沒看見，這時，一位女士走過來和肖藝攀談，應該是她的商業合作夥伴。

那位女士身旁也站着一個男青年，相貌不錯，但氣質吊兒郎當的。手中拿着酒，視線落在肖湘臉上時眼裡閃過一瞬驚豔。

肖湘擺着最冷的臉都沒抵擋住那道男凝視線，她同樣從上到下掃了他一眼，最後嗤之以鼻地收回目光。

晚宴的高潮是貴賓的到來，食物鍊最頂端的掠食者才是重要樞紐。今晚大多數人都是聽聞盛澤新上任的小譚總會光臨宴會才來的，人人都想和這位盛澤太子爺打好關系。

A市金融界龍頭企業，盛澤，當年譚老爺子打下的商業帝國，曆世深沉，底蘊非凡，如今譚家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前段時間譚家大少爺接任集團ceo一職，為人處世雷厲風行，年紀輕輕就手段老練。在他的操控下，集團内部鞏固了多年的腐敗派系被重新洗牌，一舉拔除了毒瘤。

據說其中牽連甚廣，連譚老爺子都忌憚着不敢動，他卻一手把那場喋血内戰打赢了，無形中在集團和董事會上立威，也讓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不敢小觑。

譚墨到宴會廳的時候，接二連三的人迎了上去，他身邊沒有女伴，隻跟着一位男助理。

年輕的男人氣質濯濯尊貴，華麗的燈光落在他身上也隻渲染出十分之一的迷人俊美。在名利場上遊走慣了的人對于各方的逢迎也隻表現得雲淡風輕，疏離冷漠浸滿了他每一個眼神。

譚墨跟人握手，簡單寒暄，神情雖然含笑，但眉眼間的冷淡與身俱來。

這就是不動聲色的距離感。

肖湘得出結論的同時，下一秒就對上了譚墨的視線。

來往賓客，衣香鬓影，酒杯碰撞聲叮鈴于耳，古典的交響樂也和緩地奏着。

譚墨正跟一位房地産大亨握手交談，目光瞥到酒塔處，水晶似的波光像一層層浪打在旁邊人身上。

她獨享了那夢幻的波浪，像從深海裡走出來的美人魚，燈光變幻的時候仿佛潮水退去，又在下一秒亮起時波光粼粼。

譚墨的耳朵裡塞了很多聲音，但眼裡隻映着那一道身影。

對上他目光的瞬間她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整個宴會廳的人都巴結着和他攀談，隻有她看他的時候最漠然。

譚墨唇邊笑意淺淺，情緒收放自如，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繼續和面前人交談。

肖湘拿了杯酒喝，起先隻覺得這個宴會無聊，現在感覺被膈應到了。她不适合這種場合，于是穿上外套去露台透氣。

大冬天的，哪怕已經穿了外套還是冷得她打了個哆嗦，再次感歎娛樂圈女明星在冬天穿裙子走紅毯時那風雨不催的意志。

肖湘喝完了杯裡的酒，剛想跟肖藝發消息說先行離開時，身後傳來道聲音。

“原來你在這裡，可讓我好找。”

男人敞着西裝外套，靠在玻璃門上，眼神輕佻地看着她。

今晚跟肖湘搭讪的人不下十個，每個被她拒絕後也都知情識趣地放棄了。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不就是之前那位女士身旁的男青年。

肖湘看了他一眼，不打算接話。

但男人像沒看見她的敵意一樣，走過來和她并排靠在露台栅欄上。

“聽說你叫肖湘，認識一下吧，我叫邱恒。”

“剛才那位是我母親，我們東先和你們科欣是商業合作關系，今後我們的關系可能會更親近。”

“可能你還不知道，家裡人有意讓我們聯姻，雖然你的性格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你的臉還過得去。”

“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多增進下感情，就從現在開始吧。”

是不是男的都普遍自信，認為自己看上一個女生是那個女生最大的榮幸，不然這個煞筆為什麼會湊到她面前犯賤。

肖湘很難遇到一個下頭男，平時她看着不好接近，也避免了很多麻煩。這個叫邱什麼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肖藝應該還不至于有眼無珠到讓她和這種人聯姻。

她那個媽有野心有魄力，區區一個東先怎麼會放在眼裡，他們那點家底，放到肖家看都不夠看的。

肖湘面無表情，冷冷掃過他那張風流相，“别，我嫌髒，像你這種男的應該被很多女人睡過吧。”

她說話直來直往，且從來不怕得罪人，前提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她從不會主動去挑釁他們，是他們一個個先犯賤。

“沒人跟你說過你就是一個猥瑣的色狼嗎？還是說你一直都又賤又愛裝？好心提醒你一句，少來惹我，否則兩家合作黃了，你家裡人可能會打斷你的腿哦。”

邱恒顯然被吹捧慣了，他的條件雖然比不上那些豪門，但也算上等。來之前他媽就讓他和科欣的千金打好關系，家裡人想捆綁肖家，踩着科欣往上爬。

他也早早明白聯姻的道理，都是為了家族事業，沒什麼不情願的。再說他長得也可以，高中就開始交女朋友，換得很勤。

他很自信像肖湘這種女生一定會被他這種浪子折服，而且她比他想象中還要漂亮得多。邱恒巴不得現在就把她拿下，所以才來跟她搭讪。

沒想到被嘲弄了一番，邱恒要面子，怎麼能被一個女生羞辱，在肖湘打算離開時他攔住了她，将出口擋得嚴實。

“那你又裝什麼清高呢，一晚上我看你被男人搭讪時那麼樂意，是不是裡面也有你想釣的大魚。也對，你媽當初死了男人就迫不及待地給你找新爹，你跟你媽……”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狠狠打偏他的臉。

肖湘臉色沉了下來，打了人也絲毫不害怕。力氣兇狠到邱恒都愣住了，反應過來惱羞成怒，揚起了拳頭。

“你他嗎敢打我……”

男人發起怒來宛如潑漢，在邱恒那隻手就要落下來時，肖湘已經做好跟他互毆的準備。她小時候跟男生沒少打架，每次都是男生哭着去告狀。

隻是今晚她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沒有施展空間，估計讨不了好處。但肖湘絲毫不帶怕的，都能想象一會兒和他厮打在一塊兒的模樣。

預料中的場面沒有發生，因為邱恒的拳頭被另一隻手截住了。

肖湘看過去，竟是譚墨。

之前就注意到了，譚墨的身量很高，現在跟邱恒站在一起還要高出半個頭。他一身黑色禮服，優雅貴氣，截住邱恒手臂時動作間又流露出西部蠻荒時代的野蠻勁。

肖湘可以想象譚墨的手勁有多重，因為邱恒痛得眉頭緊皺，憤恨地瞪向譚墨，在看清人後，他才露出慌張的神色。

接下來和影視劇中英雄救美的戲碼差不多，邱恒欺軟怕硬，畏懼全方位碾壓他的譚墨，戰戰兢兢地道完歉就吓得離開了。

事情解決，也教訓了下頭男，但肖湘沒有走英雄救美後該有的一環，她甚至很厭煩。

明明她可以用暴力解決的問題，譚墨非得多管閑事出面，如果沒有他，她今晚能把那男的打得媽都不認。

肖湘看譚墨不順眼，他是她最讨厭的那一類人，總是高人一等，渾身上下都透着高傲的優越感，恨不得用上位者三個字鍍滿光環。

這種人看似有着很好的修養，但骨子裡永遠高高在上。

此刻的露台隻剩他們兩個人了，譚墨以為他幫了肖湘，她應該會很感激他。但肖湘不走尋常路，别說和他道謝了，都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但像譚墨這樣的人，背景加上人生閱曆，他還不至于和女生計較這種小細節。

“看來我們真的挺有緣，總是能在不同的地方遇見。”譚墨聲音清越，不緊不慢，看她的眼神也沒有絲毫冒犯，紳士風度滿滿。

肖湘對上他的眼睛，道：“應該是冤家路窄。”

她真的很想翻白眼，但忍住了。

她的回答譚墨毫不意外，目光久久地盯着她看。

“我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好像對我很有意見。”這次他話裡蘊着笑意，忽而溫聲：“如果是因為乘宇，那我覺得真的很冤。”

肖湘讨厭譚乘宇，連帶着讨厭他也不無道理。

“你别多想，我這個人天生就這樣，你就當我沒禮貌沒素質吧。”肖湘道。

“怎麼會，我倒覺得你性格很真。”譚墨說着，又想了一想，“可能有一點點不尊重人，但也沒關系，沒有哪條法律要求人必須事事完美。”

肖湘在心裡“呵呵”兩聲，到底是誰高高在上看不起人？她可不會忘記第一次在校長辦公室見面時，他是如何想着用金錢來打發她所受到過的霸淩。

“怎麼，你在教育我？”

被她拐着彎地怼回來，譚墨失笑，否認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可能我言辭表達不清晰，請肖小姐不要往心裡去。”

切……裝什麼通情達理。肖湘撇了下嘴。

“那可以讓開嗎？你擋着我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