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此章節為回憶篇】

少年時最不為人知的感情就像是掩埋在時光中的秘密，騎士往往會以最謙卑的姿态敬獻自己。無以述說的愛意裹挾在殷紅的花瓣裡，迎着晨曦，又在最美的時刻凋零。

在周圍同學好奇的目光中，肖湘拿起自己課桌上的那枝玫瑰花，沒有絲毫猶豫地丢進了垃圾桶裡。

已經是第幾回了呢？她懶得記。

同學中發出一陣唏噓聲，果然高嶺之花難以拿下，自從這個學期以來，學校裡總是有不同的男生跟肖湘表白，得到的都是毫無懸念的拒絕。

有的男生被拒絕了也就會知情識趣地放棄，但也有個别的越挫越勇，偷偷給肖湘課桌裡塞花，塞情書，塞禮物。

但無論送什麼，它們最後的歸宿都會是垃圾桶。

肖湘無視周圍的議論聲，翻開書本，筆在指間流利地轉，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看起來酷酷的，沉默寡言很安靜。

上課鈴響，老師走進教室，那些議論聲才紛紛平息。

一中的教育很嚴厲，尤其是抓學生早戀，打架鬥毆這些違反紀律的事情。因此課程安排得很緊，就是為了讓學生沒有閑心和時間去談戀愛，畢竟高中是人生無比重要的一道分水嶺。

肖湘正在讀高一，這個時期不像高三那麼地獄，晚自習到20.30，自願參加，她又是走讀生，所以作息安排得很規律。

下課的響鈴回蕩在教學樓裡，宛若一道沖鋒的号角迅速凝結起各位學生的班魂之心，原本空曠的樓層人聲逐漸喧嚣。

這會兒正值放學高峰期，樓梯間人頭攢動，肖湘從來不去擠，一般都是等到差不多沒多少人的時候才收拾好東西走出去。

慣常的獨來獨往，在同學眼中高冷陰郁，特立獨行，看着就不好接近的肖湘默默地走下樓梯。

藍白相間的校服妥帖規整，沒有花裡胡哨的東西裝飾，簡潔明了，穿在少女身上中和了她那股不好惹的氣質。

手機傳來信息提示音，肖湘點開看。

［老地方見］

她沒什麼表情地把手機揣回口袋，來到那個所在的地點，是一座盤桓天橋。

天橋下是水天一色的江河，倒映着夕陽的顔色，宛如流動的熔金，給人一種自然之美的享受。

肖湘踏上階梯，看到的是她那個裝腔作勢的男朋友倚在栅欄上，正低頭看手機。

微風吹動他的頭發，露出那張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俊秀臉龐。再加之他身形颀長，有着富家少爺特有的不識愁滋味的吊兒郎當。

聽到腳步聲，他擡頭向她望來，神情散漫，遞給了她一盒糖，“喏。”

肖湘認出上面的logo，很貴的牌子，非常難買，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因為每天都會限量。

就連糖紙的包裝都很有質感，肖湘将糖紙撕開，窸窣聲響，糖被卷進口腔。

果味濃郁從舌尖蔓延，說是糖卻一點都不齁甜，肖湘望着江面，手捏着糖紙玩，表情仍然很平淡。

韓煦神色有些不自然，“那什麼……我沒有給女生買過吃的，聽人說這款糖果在女生中很受歡迎，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是很不錯，連不愛吃糖的肖湘也不禁覺得果然是一分價錢一分貨。

但她擅長不給人好臉色，沒有說喜歡還是不喜歡，隻含糊應了一聲，“哦。”

看起來滿不在乎，人的情緒本來是心情最直接的表達，開心或者不開心都能在這個年齡的少女少男臉上分外鮮明。

可肖湘喜怒不形于色，很少能從她臉上瞧出些别的。

韓煦沒有得到評價，低頭踢了踢腳尖，“今天還有人給你送花嗎？”

肖湘的視線轉過來，“你知道是誰？”

“怎麼會，”韓煦又恢複成那副酷酷拽拽的模樣，下颌微揚，“我才不關注這些事情，是别人總在我面前提。”

她班上有男生和韓煦那群人走得近，所以也把肖湘收到玫瑰花的事情說給了他聽。

“那你生什麼氣？”肖湘審視了他一眼。

韓煦有些不可思議，瞪大眼睛，“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才沒有生氣，我隻是好奇而已。”

肖湘冷哼一聲，往前走去，“多管閑事，我的事情你少打聽。”

韓煦的氣息起伏一瞬，看了肖湘一會兒，默默跟了上去，手還很不老實地捏了捏她背包上的挂鍊毛球。

是個小豬裝飾物，毛絨絨的，捏着還挺舒服，不像它主人那麼可惡。

韓煦洩憤似的多捏了幾下才松開，微微彎身，歪了下腦袋。

肖湘正将糖咬進嘴裡，見他看過來，二話不說把糖紙扔到他手裡邊。

韓煦也很自然地接過，見周圍沒有垃圾箱，又隻能揣進口袋。

“不是，我認真的，你可别掉進别人的陷阱裡了，送玫瑰花的那個人肯定居心不良。你想想，偷偷送，卻不露面，在暗處注視着你，觀察你的一舉一動，這行為也太可怕了。”

“所以呢？”

韓煦又湊近了一點，太陽的餘晖灑在他的側臉，眉眼彎着的時候極具少年感。

“咱們要不讓那個人知難而退，告訴他你已經有男朋友。”

肖湘腳步停住，輕微的“咔嚓”聲，咬碎了糖球，薄荷的涼感蔓延在口腔中，她注視着韓煦帶笑的面孔。

遠處的日落邊緣顔色很濃，像裹了團火。

韓煦很期待地等着她的答案，但他看着她的表情又逐漸意識到了什麼，玩世不恭地笑了。

“我說着玩兒的，隻是提出意見你可以參考，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他們已經偷偷交往快兩個月了，雖然韓煦是為了和朋友打賭才和肖湘在一起，兩人的态度也暧昧不明。

隻是這段時間的接觸讓韓煦意識到有些東西好像不一樣了，但他又說不上來。

聽到肖湘有别的追求者，他會感到心煩，默默關注她身邊有沒有出現别的異性，聽說她把那些追求者送的東西都扔進了垃圾桶，韓煦這才松口氣。

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讓韓煦很不安，他不是蠢蛋，或許他對肖湘有了一些好感。

隻是肖湘對他的态度還是一成不變，忽視他，說話也很敷衍。韓煦覺得心裡有點酸酸的，但有時候想到她又覺得很甜。

他們在橋上玩，肖湘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夕陽布滿天空，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江面，美不勝收。

她欣賞了一會兒，又将手機給到韓煦手中，自己選了個角度站好，她先是回頭看了一眼景色，确認自己站在光灑下來的氛圍中。

“幫我拍照。”她說。

韓煦舉起手機，鏡頭對焦，将那一幕框進畫面中，“笑一笑。”

肖湘先是扯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韓煦搖頭道：“太假了。”

屏幕中的女生撇了撇嘴，再之後閉上眼睛，隻露出一個側臉，沐浴在光影裡，白日依山盡，光又向西邊移了移。

“好了沒有。”她有些等不及。

韓煦的視線緊緊盯着手機屏，轉而眼皮擡起，望向那一幕，她的頭發渡上了層金邊，有幾縷發絲頑皮地翹了起來。

“等一下。”

他走過去，輕輕将她藏在脖子裡的發尾撈了出來，手指在發間撥弄了兩下。韓煦垂着眼睛看她，他們離得很近，近到連她臉上的絨毛都能看清。

他一步步地退回去，重新舉起手機。

此刻的太陽在天邊隻露出半個，将落未落，遠處樹木的葉子被風吹過，反射着日光，像金燦燦的火樹。

“你到底會不會拍，慢死了。”

可能太陽在這時急壞了，越發的紅，拼命地往下西落，不一會兒隻留下一個月牙似的邊，許久，也可能隻是片刻，黑夜蘇醒，霸占了整個天空。

燈火葳蕤，肖湘和韓煦走在擁擠的夜市中。

兩人都穿着校服，青春洋溢的模樣就像春天裡的花骨朵兒，年輕的面龐散發着朝氣蓬勃的光芒，就連步伐也是輕盈的。

因為是鬧市區，人潮擁擠，肖湘逛了幾個攤位看着烏泱泱的人群，有些洩氣。韓煦握住她的手，自然地把她拉到身側。

“跟緊我，你這小身闆别被沖跑了。”

肖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淨身高1.73，不小了好嗎。

韓煦領着她找到一家餐館，那是家很出名的私房菜，外頭有個小院子，兩個人在落地窗外坐下。店内中心有個小舞台，女歌手彈着吉他，口中唱着粵語歌。

等她唱完後走下來，肖湘沒忍住，好奇地問，“你是港台的嗎？”

女歌手笑道，“是啊，我以前在銅鑼灣街頭唱，這兩年才來的大陸，走過很多地方，但這裡挺好的就一直沒走。”

肖湘似有所悟地點點頭，感慨道，“那也挺不容易的。”

“我們這行混混溫飽，雖然過着颠沛流離的生活，但還挺開心的，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無拘無束，雖然沒錢，但也自由。

等菜上來後，韓煦就開始給她布菜，麻了辣了，淡了鹹了他都得問一遍，生怕不合她的口味。

肖湘不是多挑剔的人，對吃的沒什麼講究，隻要不難以下咽她都不會有意見。

隻是，她忍不住看了韓煦一眼，一頓飯，他倒不怎麼吃，一直在顧着她。

這個便宜男友似乎有些變了，但那又怎樣，肖湘根本不在乎韓煦的變化。

她和韓煦交往起初隻是拿他當擋箭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後來的心态也隻是和他玩玩而已。

她有點好奇談戀愛是什麼樣，反正肖藝又不管她，那她做什麼也沒人在乎。

兩人的戀愛談得很純，僅限牽手和擁抱，就連第一次親吻也隻是蜻蜓點水。畢竟還太小，又是早戀，雖然懵懂但也沒有糊塗到要犯下錯誤。

更何況，韓煦太過羞澀，親一下都能讓他手足無措，完全看不出是平日裡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這段戀愛不知不覺就延續了一個學期，放寒假的時候韓煦還在無人處拉着她的手說舍不得，并送了她一個禮物。

他遞過來的時候臉紅紅的，肖湘隻随意地接過，道了聲謝就走了。

回到家，她把那禮物扔到一邊，看都懶得看一眼。

過了好幾天才心血來潮地拆開，是一條針織圍巾，肖湘沒看到logo，倒看到圍巾上織出了一個Q版圖案，有點像小豬。

真醜，肖湘把那條圍巾當垃圾一樣丢了。

除了圍巾還有一副耳釘，肖湘在某時尚雜志看到過，高奢品牌，她也有同品牌的項鍊，于是扔掉盒子，把耳釘留了下來。

很快就到過年，在這種傳統的喜慶節日裡，家家戶戶慶團圓，在吃了年夜飯後，肖湘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手機裡不停地有消息發進來。

不用點開看她就知道是韓煦，他好像很閑，一天到晚地信息轟炸她，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和她分享。

肖湘忽略他那些沒營養的廢話，收了幾個紅包就當作回應了。

沒過多久，他的視頻打了過來。

肖湘先是把卧室門反鎖，然後才慢悠悠接通，屏幕裡的韓煦似乎在院子裡，身後是他家的花園。

他穿着黑色羽絨服，正在各方面找角度，能讓那張帥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映入她的眼簾中。

肖湘唇角勾了勾，覺得他像一條哈巴狗。

韓煦站在燈光下，即便是死亡頂光也藏不住的發光美貌，俊秀的臉對着肖湘笑，嘴角尖尖的，“好無情的人，收了紅包就不理我了是吧，你怎麼這樣。”

肖湘手裡抱着抱枕，聞言眨了眨眼睛，“那你想我怎麼樣？”

大冬天的，小狗孤苦伶仃地站在冷風裡，呼出的氣息也像凝了霜意，别墅區時不時有煙花聲音響起。

“想你理理我，一直和你說不上話，我連飯都吃不下去，我覺得我得了相思病。”

他雖在說抱怨的話，但尖尖的嘴角卻往上翹，笑容有種甜絲絲的味道。

怎麼以前肖湘沒有發現，難道因為放了假，所謂距離産生美，韓煦都變得有點勾人。

“你是土狗是吧，”肖湘對甜言蜜語免疫，面無表情地嘶了一聲，“雞皮疙瘩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