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肖湘從學校出來後走在街上散步，她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明明是自己所熟悉的城市卻總是給她一種陌生的感覺。

身後有光影打在她身上，肖湘走了一會兒，那車依然跟着她。

她沒有回頭看一眼，進了一家面館，等吃完後徑直回家。她名下有多套自己的房産，這幾個月也一直住在離學校最近的一所小區公寓。

肖湘不缺錢，且她的錢都是自己的婚前财産，她離開譚家時沒有拿譚墨一分錢。等到了公寓樓下，那輛一直跟着她的車也終于停了。

她聽着身後那人下車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緊接着一隻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地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也就是同時，肖湘二話不說一把推開他，對他的觸碰厭惡至極。

被推開後的譚墨還是和以前一樣，衣冠楚楚，深沉冷酷。他眸色晦暗，五官表情都稍顯冷硬，但注視着肖湘時，小心翼翼地斂去了冷意，柔和得并不像他自己。

距離上次肖湘從譚家離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站在一起。

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他們這樣的夫妻，放任妻子與自己分居，被當成仇人對待，哪怕是博得她一個眼神都是如此艱難。

“連跟我說說話也不願意嗎？”譚墨發問，語氣中已經少了強勢的意味，如今的他像被磨平了一些棱角，顯出一種平和的氣韻。

肖湘并不看他，她永遠都是對他一副冷血無情的模樣。

譚墨深深吸了口氣，“我一直很想你，小湘。”

“閉嘴，你如果是來跟我說這些惡心的話，立刻給我滾。”肖湘像是受激了一樣，表情變刻毒，聲音低，但字音咬得很重。

譚墨也不生氣，輕輕地道，“你一個人住，沒人照顧你，真的沒關系嗎？跟我回家吧，我不放心你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會擔心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有沒有按時吃飯，我看到你的病例單了……”

“病？我有什麼病？”抓住某個字眼，肖湘尖銳地質問他。

譚墨目光有些哀痛，“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少在這裡裝模作樣，我看到你這副樣子就想吐，你認為自己是受害者嗎？你以為低下頭顱輕飄飄地說個對不起就能讓所有的事都沒發生過嗎？”

肖湘強自鎮定，目光滿是嘲譏，“你的出現就一直在攪亂我的生活，又因為你的一句話我媽把我賣給了你，你真了不起，這世界上沒有你得不到的，就連别人的生死都是你一句話的事。”

譚墨就站在那裡，身軀一瞬間繃緊。

“你威脅餘恪的時候，為什麼不幹脆把我也一起殺了，就因為我是你的戰利品是嗎？問你話呢，高高在上的譚大少爺。”

肖湘音調拔高，眼裡的恨意令人心驚，恨不得将譚墨碎屍萬段剝皮抽筋。

被一句句逼問的譚墨像是徹底被傷到了，悲怆地看着肖湘，“你不會明白，你對我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連我自己也明白得太遲。”

他臉上露出一點輕嘲又苦澀的笑意，“從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上了你，但是當時你不讓我接近，所以我不甘心，後來你又和餘恪在一起。”

“不許你提他。”一聽到這個名字從譚墨嘴裡說出來，肖湘的臉色就變得極為可怕。

但譚墨偏偏要打破她的幻想，沙啞着聲音道：“我是混蛋，那他又是什麼？他仗着是你哥哥，卻對你生出那些龌龊的心思，你們是兄妹，他根本就不是人，引誘妹妹愛上自己，做下那些有違倫理的事情。”

譚墨的字音咬得極低，“他是在犯罪，你明白嗎肖湘，他死有餘辜，就算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把他弄死。”

“譚墨。”短短兩個字從肖湘唇齒間迸出來，她控制不住地握緊拳頭，忍耐着一陣陣帶着瘋意的尖銳聲響在耳旁掠過。

“你根本就不懂，是你殺了他，是你毀了我原本的生活，如果不是你，他不會這樣離開我。你欠我的，這輩子都欠我的，你就算拿命來償也遠遠不夠。”

肖湘狀态有些失控，多次深呼吸抑制着情緒，死死地盯着譚墨，仿佛他隻要再多說一個字，她就要沖上去咬斷他的喉嚨。

譚墨卻往前走近了幾步，好似就要這麼引頸受戮。他長臂一伸，不顧肖湘的掙紮再次抱緊了她，肖湘又踢又咬，譚墨就是不松手。

他一隻手掌控着她的後腦勺，臉龐貼在她發頂蹭了下，“你要為了他殺我嗎？再殺我一次嗎？”

似乎是自言自語，也不需要她回答。

“可是肖湘，這段時間我忽然想清楚了，我不會再讓自己死在你手上，因為我舍不得你，更舍不得你手上沾上血腥。”

她生來就該幹幹淨淨，而不是背負殺人犯的罪名。

“那你就自己去死。”肖湘恨恨地撕咬他，估計都把他肩膀咬出血了。

譚墨卻感受不到痛一樣，搖了搖頭，“我不會去死，如果我死了我就不能再這樣和你親近，隻要我活着，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有你，而不是像他一樣陷進陰溝老鼠見不得光的關系。”

從小的教育理念讓譚墨在這個時候仍是十分清醒冷靜，把商人的那一套權衡利弊用在了感情裡。

“任何人都别妄圖從我身邊奪走你，這就是我活着，身為你丈夫的行使權力，所以我現在怕死怕得要命。”

肖湘根本就沒聽他說什麼，她一直都在又踢又打，可譚墨還是不松開她。

“和我結婚後，你真的很痛苦嗎？”無來由的他輕輕地問出這麼一句話。

“你真的……就這麼恨我嗎？”聲音一句比一句啞。

“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現在就去死。”肖湘發瘋地應道。

譚墨淡淡笑了笑，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碾過一樣，因為無法裂得徹底，所以隻能黏糊糊地粘在一起。

“可是我愛你。”

他閉了閉眼睛，“對不起。”

我真的，無法放開你，明明知道你這麼痛苦，這麼恨我，卻還是自私地想将你綁住。

肖湘的掙紮忽然停了，甚至笑出聲，先是輕嗤，後像是從破碎喉嚨裡發出的尖利碎音。

“你這麼喜歡我，倘若有一天我活不下去，你會不會為我殉情？”

譚墨手指一緊，隻覺得心中的裂口變大，将他的喜怒哀樂猛然吞下，他有些艱澀地說：“不要用死來威脅我，也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盡管很舍不得，但還是松開了她。

直到譚墨的車離開，肖湘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而剛才那一幕的情景也落進了另一輛車裡人的眼中。

唐唯舟看着相機裡拍下來的照片，全都是近段時間肖湘和别人或說話，或擁抱，或同行的情景。

而這一次又拍到了肖湘和譚墨，他想起每次把照片給雇主的時候他都會發一頓瘋，神戳戳的，明明見不得她和别人親近，還偏偏讓他一直偷拍，真搞不懂這些有錢人的癖好。

抖m嗎？自虐狂？依他看是吃飽了閑得慌。

唐唯舟仔仔細細地翻着相機看，他拍攝的角度也挑得好，肖湘和譚墨抱在一起時還挺有氛圍感的，俊男美女，都可以用來當韓劇海報了。

他欣賞着自己的勞動成果，想着這次照片一給，銀行卡裡就又有六位數的錢到賬了，活該他賺錢，富貴險中求，當初要是沒接下這個活，他指不定還在偵探社打雜呢。

唐唯舟心裡别提有多美滋滋了，都不自禁哼起了歌，所以當車窗被敲響時，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等反應過來時嘴裡的歌也卡了殼，緩慢地睜大眼睛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