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至此處,于賢妃斜眼看她,意味深長地道:“這江山萬裡,可不僅僅是皇上一個人的棋局!”
金婕妤恍然大悟,随即沉默了良久,小心翼翼的問:“那…依娘娘慧眼,皇上心中會更屬意哪位殿下?”
于賢妃看她一眼,繼而緩緩垂眸,目光落在杯中茶湯映出的倒影上,幽幽一歎:“唉——聖心難測,本宮又如何能知曉呢?”
“是嫔妾胡言亂語……”金婕妤意識到失言,忙垂下眼眸,滿臉惶恐,不敢再多嘴。
于賢妃反倒又看向她,饒有興緻地問道:“倒是你,不妨猜猜看?”
金婕妤一陣慌亂,不敢不回答,隻好硬着頭皮道:“論品行,論才能,自然是四殿下最得聖心!”
“哦?”于賢妃并未露出滿意,而是接着問她:“那…老九呢?”
“這……”金婕妤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不可能?”于賢妃輕輕一笑,一字一句道:“他也是皇子。”
“可他是帶罪……”
“有罪的是淑妃,不是他。”于賢妃打斷她的話,慢悠悠的道:“何況世事難料,這年頭的小孩兒多難養活啊,即便平安長大了,也難保不會染個風寒,遇個驚馬……”
金婕妤聞言心頭一震,霎時變了臉色。
“若是哪天……就剩他一個了。”于賢妃目光一凜,語氣卻平淡得仿佛在閑聊家常:“那太子之位,不給他,還能給誰?”
金婕妤吓得不敢接話,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的那對雙生子。
見她不說話了,于賢妃緩緩擡眼看去,目光帶着幾分審視與探究,唇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那笑裡帶着一絲輕蔑,又仿佛隐藏着更深的意味,卻始終沉默不語。
金婕妤正暗自思索,不經意間轉動眼珠,正好對上于賢妃的目光,刹那間,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想什麼呢?”于賢妃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想法。
金婕妤連忙低下頭,聲音不停的顫抖:“沒、沒有...”
“你不說,本宮也知道,無非在想你那兩個兒子。”于賢妃悠悠一笑:“想讓他們做太子嗎?”
金婕妤一驚,忙順從的低下頭:“嫔妾不敢!嫔妾隻是擔心……阮丞相素有‘當世孔明’之稱,若是真的選中了老九,以他的手段,會不會危及四殿下的地位……”
說罷,她偷偷擡眼,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于賢妃的臉色,額頭上已然冒出了冷汗。
“四殿下?”于賢妃似笑非笑的眯起雙眼:“你倒是時刻将他放在心上,比本宮這個做母妃的還要有心。”
金婕妤一驚,忙 “撲通” 一聲跪下,急切的說道:“嫔妾不敢!嫔妾蒙娘娘恩澤庇佑,願一生效忠娘娘,萬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這是做什麼?本宮也沒說什麼啊?”于賢妃的語氣陡然轉急,身子卻紋絲未動,依舊端坐在那裡。
金婕妤一臉鄭重,再次懇切地說道:“臣妾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皆是發自肺腑,絕無半點虛言!”
于賢妃這才收回了目光,輕輕歎了一口氣:“唉——!老三纨绔,老五冷漠,本宮的四皇子又不是個愛争奪的性子,倒是你的老十四還有些慧根,将來未必不能成大器。若真有那麼一日……本宮說不定還要仰仗你呢。”
金婕妤聽聞此言,渾身不禁微微顫抖起來,連忙伏地,恭敬地叩首:“娘娘若看重玉夕,嫔妾必會教他将您視如生母!”
于賢妃冷笑一聲:“起來吧。”
“多謝娘娘。”金婕妤雙腿發軟,隻能扶着凳子,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站起身來。
她剛剛落座,便聽到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尋聲望去,隻見伍兒匆匆掀簾而入。
“娘娘!”
賢妃不耐的皺了下眉:“怎麼又這般慌慌張張的?”
“奴婢知錯。”伍兒匆忙行了個禮,接着向前快走兩步,微微壓低聲音道:“兩位娘娘,奴婢剛得的消息,三殿下回京了!”
“什麼?”金婕妤頓時一驚,連忙将目光投向賢妃,眼神中滿是擔憂:“娘娘,這三皇子整日遊山玩水,偏偏卻在立儲的節骨眼上回來,這……”
于賢妃端着茶杯的手也是微微一頓,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随後,她扭頭看向伍兒:“這不年不節的,他怎麼會突然回來?”
伍兒搖搖頭:“奴婢也不清楚其中緣由,隻聽禦書房當值的宮女說,三殿下府上剛剛遞了折子,說是午後就要進宮面聖。”
金婕妤再次将目光投向賢妃。
“不急……”賢妃依舊不慌不忙,緩緩将目光轉向窗外,口中悠悠說道:“這盤棋……還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