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這麼多肉,吾們帶不走,多吃一些才能不浪費。”
獻嗯嗯點頭。
待獻吃完手裡的肉,拂曉又将支架上的肥肉分了一半給獻。
獻沒接。
“汝怎麼不拿?”
獻道:“不是吾獵的,美肉,吾不能吃。”
她隻是看着小,實際上已活了五十多個春秋,活了這麼多年,該學的規矩都學過。
脂肪豐厚的肥肉是最好的肉,這種美肉,隻有狩獵采集帶回最多食物的人,以及孕婦才有資格吃,稚童沒資格吃這麼好的肉。
拂曉道:“汝也出了力,他是汝推下來的,這一半是汝該得的。”
獻仍舊遲疑,但肥肉太香了,情不自禁伸手接過烤肉。
一口咬下,柔軟多汁,油脂滿溢,唇齒間盡是油脂的甘美。
獻不舍的将肥肉含在嘴裡,舍不得咀嚼,更舍不得咽下,直到含得沒有味了才不舍的咀嚼,咽進肚子裡。
經常吃肥肉的拂曉沒獻的不舍,三兩口将肥肉吃完,再幹掉一串烤肉,用空出來的樹枝串肉、烤肉。
新的烤肉烤熟時獻都還沒吃完肥肉,拂曉也不催促,将熱乎乎的烤肉放在一邊晾涼,趁着這段時間又串了二十幾串肉,串好後拿起已經不熱的肉啃起來,吃完再烤。
直到将肚腹肉并一條大腿上的肉吃完,兩人才飽。
獻捧着撐得不行的肚子直打嗝,隻是吃了九分飽的拂曉仍舊行動自如,撿了一捆柴,将剩下的肉都烤了,烤熟放涼後用采摘的樹葉将烤肉包起來,再将葉包用細藤蔓串成一串方便攜帶。
肉都處理好,拂曉又扒出草木灰将那顆頭顱簡單硝制防腐,最後往篝火裡添了一把柴,将撿柴時折來的兩根柳枝遞給獻一支。
獻疑惑的接過。
拂曉解釋道:“将這個放進嘴裡用牙咀嚼,可以去掉牙間的肉渣,讓牙用更久。”
說完拂曉示範的将柳枝放進嘴裡咀嚼。
牙的使用壽命關系到一個人能活多久,沒有牙,或牙掉光了,人就會因為無法進食而餓死——雖然可以用陶器将食物煮爛再食用,但那需要消耗的柴與時間都太多,沒人負擔起如此成本——因此獻學着拂曉的模樣将柳枝放進嘴裡。
“嚼的時候要小心,不要傷到肉。”拂曉一邊嚼柳枝一邊道。“其實放在水裡泡過的柳枝嚼起來更好,但如今在野外,隻能先用沒泡過的。”
獻嚼着柳枝,味道怪怪的,但能感覺到牙縫間的肉渣被剔了出來,牙齒很輕松。
獻默默在心裡将這個竅門記下,以後吃完東西都要用柳枝清理牙齒。
清潔完牙齒,拂曉問獻:“天黑了,野獸都出來了,走夜路不安全,就在這休息一晚吧。”
獻無所謂夜路還是白路,她視力很好,晚上看得比白天還清楚,又會飛,但她知道拂曉和自己不一樣,便贊同點頭。“汝守夜還是吾守夜?”
拂曉道:“汝守夜吧,這樣汝白天犯困走不動,吾能背汝。”
獻沒意見,隻是在拂曉躺下時,好奇的問:“汝真的要帶吾回部落?”
“對啊,汝不願意嗎?”
“汝的部落會接納吾嗎?”獻看了看自己的模樣,很标準的稚童模樣。
“吾愛汝,汝可以做吾的女,這樣大家就會接納汝了。”
獻看着拂曉。
拂曉不解:“汝不願意做吾的女?”
“拂曉過了幾個春天?”
“五掌又三指個春天,怎麼了?”
“吾過了....”獻掰着指頭數了數。“十掌又四個春季。”
拂曉哈哈笑起來。
獻生氣道:“吾說真的。”
拂曉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但實在控制不住,獻的模樣實在太像部落裡将自己的年齡往大了說的稚童。“....哈哈哈....十掌又四個春季,汝先看看汝自己的身高再說這話吧。”
“汝見過别的人會飛?”
“沒見過。”
“那汝怎麼就知道,同樣的身高,吾一定和别人用了一樣多的春季?”
拂曉聞言露出認真思考之色,這個....還真可能,頭生四角的夫諸與生有六臂的天吳,同樣的時間,長的身高就不同,但是——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汝的身高是童,而吾的身高是大人,所以吾可以做汝的母,怎樣,汝願意做吾的女嗎?”
獻沉默須臾,問拂曉:“吾過了十掌又四個春季,還是童,汝不明白這代表什麼嗎?”
“代表什麼?”
“當汝死去時,吾仍是童,汝看不到吾長大,等不到吾反哺汝的那一日。”
拂曉恍然。“這樣啊?是個問題,但對吾不是問題。”
獻訝然。
拂曉笑着解釋:“吾愛汝,即便汝永遠不會有反哺吾的那一日,吾也願意分享食物給汝。”
獻疑惑。“食物很珍貴的。”
“可吾很強大,吾能狩獵和采集到吾自己吃不完的食物,多的食物,不吃會壞掉,浪費不好,既如此,給吾愛的汝吃,會令吾感到歡喜。”拂曉若有所思。“這其實也算是一種反哺吧,雖然反哺給吾的是一種不能吃也不能喝的東西。”
獻仍疑惑。“汝為何愛吾?”
母親與屏翳愛她,她能理解,但拂曉,咱倆今天才認識吧?
這個問題,拂曉思考片刻,回答:“吾的眼見到汝,有一種很愉悅的感覺。”
獻換位思考了下。“便如吾見汝。”
“哦,汝見吾也有愉悅的感覺?”
獻點頭。“汝美。”
在這個詞彙量還匮乏的時代,凡是一切好的東西皆以美形容,雖不知獻說的美是哪方面,但用這個字誇贊任何人都足以令人歡喜。
拂曉歡喜的将獻抱進懷裡親了一口臉頰。
猝不及防被親了一口的獻懵住,下意識推開拂曉,擡手擦臉上的口水,疑惑的看着拂曉。
以為獻不懂,拂曉道:“吾在表達對汝的喜愛。”
“吾知道,但除了母沇和屏翳,沒人這樣對吾。”
而從屏翳死去後,就再也沒人抱她親她了。
拂曉道:“以後有吾。”
獻愣住,良久不語。
拂曉不解:“汝不喜?”
獻搖頭,終于做出決定:“吾願意跟汝走。”
拂曉露出歡喜的笑容。“太好了,吾的族人一定會很歡迎汝。”
*
天色将明時,拂曉睜開眼,看向身邊,獻已坐着進入半睡半醒狀态。
拂曉起身,聽到拂曉起身的動靜,半睡半醒的獻立刻躺下,完全陷入沉睡。
拂曉走到水邊洗臉,将自己用來保護手腕的布解下來,用昨日撿柴時摘的皂角搓洗,再重新沾水打濕,給已經睡着的獻擦臉。
初秋的冷水貼臉,獻立刻醒了,憤怒的瞪着拂曉。
拂曉淡然的拿起用樹葉抱着的烤肉:“吃了東西再睡。”
獻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爬了起來。
早餐除了烤肉還有血塊。
皮囊裡的血塊昨日在篝火邊烤了一晚,早已熟透,拂曉用樹枝伸進皮囊裡将血塊弄碎,再倒在樹葉上。
“不要隻吃肉,也吃些血,有鹽,長力氣。”
血裡有鹽,獻自然明白這個嘗試,因此過去幾個春秋,她都是割開獵物的血管生飲,将血弄熟了再吃,她已很久沒嘗過,嘗了一塊,與以前吃過的完全不同。
“味道不一樣。”
拂曉笑道:“是不是更有滋味?吾在皮囊裡放了一些可以增加滋味的草和果汁。”
獻兩眼亮晶晶的看着拂曉。“拂曉真厲害。”
拂曉理所當然道:“吾可是最厲害的拂曉,以後吾會教汝用什麼草和果汁增加滋味,吃生的雖然方便,但味道不好。”
獻點頭如搗蒜,大口吃着血塊,一口氣吃掉一半才繼續吃烤肉。
吃飽喝足,拂曉熄滅了篝火,将葉包挂在獻的身上,再将獻背在自己背上,提着人頭踏上歸途。
一路上,渴了便尋找幹淨水源或采摘多汁的漿果解渴,餓了便采摘野果配着烤肉充饑。
走了三天都沒見到拂曉的部落,也沒見到一個活人。
對獻而言,别說幾天,幾十天見不到活人都有過。
這個時代的智慧生物少且分布得很散——也沒法不散,雖然很多地方已經開始種地,但農業産量低,每歲豐收還是欠收完全随機,食物的主要來源仍是采集狩獵,這注定人口密度低,密度高了,養不活——走在野外,大部分時間見不到人很正常,大部分時間能見到人才有鬼。
但獻會如此是因為她被自己的部落放逐,在野外流浪,但拂曉不是。
一個有部落的人即便采集狩獵也是以部落為中心的一片區域,不會走得太遠,即便要換地方,也一定是這一片地區的野獸吃得差不多了,整個部落遷徙去另一塊地方。
拂曉離開部落太遠了,遠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