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本地部落互相送禮三四日後,船隊在海邊找了個地方修建營地,準備對本地做更多的調查,順便為即将到來的夏季做準備。
南方的春季熱得跟日旸之地的盛夏似的,待夏季到來,氣候隻會更離譜,幹脆點,夏季歇歇。
淮海以南,湟水下遊的廣袤平原上有無數湖泊,數以百計的部落便坐落于這些河湖邊,靠從河湖海中的魚蝦為生。
與沇水、激女河一樣,春秋季節,會有無數洄遊的魚群沿着河流逆流而上,這一片的部落可以通過架設魚梁捕獲無數魚獲。更難得的是,春季時,湟水下遊的沿海海域有大黃魚汛、墨魚汛、帶魚訊等三大魚汛。
船隊到來時正好趕上春季魚汛,見衆人的船夠大,本地人邀請衆人的船一起捕魚,捕到的魚五五分。
船隊也需要補給,自然一口應下,然後掉進了醋罐裡(雖然這年頭還沒發明醋)。
這地方的魚汛好大好多。
本地人也同樣酸到,那個有翅膀會飛的怪物的能力真有用,居然能飛到天上追蹤魚群軌迹,在魚群遷徙的位置上精準撒網,每一網都魚滿兜。
魚汛結束時,兩邊的關系明顯親近很多,獻等人也學會了本地語言,被本地部落邀請到部落裡居住,載歌載舞,共享食物。
“這是何物?”
獻疑惑的看着碗裡的東西,聞起來有點像酒,但看着又不像,源于拂曉的酒以果子釀成,釀成後酒水裡有大量果肉碎屑,必須用茅草篩過才能喝——那些泡了不知多久的果肉雖然也可以吃,但不保證吃下去後的安全。
本地人端上來的這種食物,液體太少,像粥多過像酒,并且碗裡有大量米煮成的東西——雖然她不認識那是什麼米。
年長的老妪向獻介紹:“這是醪,與汝等之前送給吾等喝的酒一樣,隻是它是以稻釀成,味道甚美,不僅可飽腹,還能保存很久。”
獻理解了。“那不就是谷物釀的酒?”
公季麋沒忍住:“用稻釀酒,真浪擲。”
母鲅道:“南方如此炎熱,谷物很容易腐壞,說不得也是無奈之舉。”
釀酒雖然可惜,但腐壞不能吃了更浪擲。
獻拿起木箸吃了一口醪,再喝了一口液體。
母鲅問:“味道如何?”
獻神色如常:“感覺像在吃粥,隻是味道有點酸。”
隻是有點酸,那沒事,衆人聞言紛紛吃起來,醪入口,皆有一瞬沉默。
你管這叫有點酸?
牙都快酸倒了。
再去看獻,發現獻已經放下碗,抱着水罐在灌水。
母鲅無語道:“汝太惡劣了。”
“說得好像汝等等吾吃完再吃就不惡劣,别以為吾不知汝等在想什麼。”獻灌完水拿起醪粥繼續食用,雖然酸得牙都要倒了,但浪費食物要天打雷劈,就算難吃,隻要吃不死人就得吃完。
衆人語塞。
艱難的将醪粥吃完,衆人紛紛拒絕本地部落的好意,堅決吃普通的稻飯與菰飯,一口稻飯或菰飯配一口魚肉,味甚鮮美,忽略稻飯的殼沒去幹淨,啃着非常費牙,可謂完美。
獻呸的吐出一顆牙。
公季麋大驚:“雖然稻飯不如黍飯易嚼,汝也不至于牙都掉了吧?”
獻将牙齒埋進泥土裡。“是換呀。”
“要換乳牙早就....汝才換乳牙?”
獻搖頭,一字一頓但口齒清晰的緩慢回答。“吾八十到一百個春秋換一次牙。”
掉的這顆牙已是她第三副牙。
公季麋聞言羨慕不已。
這年頭的食物為了方便消化都需要用牙咀嚼一遍,尤其是谷物,肉類還可以拿刀切碎後吞下去,但谷物不行。這也使得大部分人牙齒四五十歲時牙齒就會磨損得不像樣,甚至掉光,而牙齒掉光便與死亡無異,隻能吃煮得軟爛的碎肉湯與魚肉。
可人體隻吃肉湯與魚肉,其它都不吃,身體也受不了。
人是雜食食物,肉要吃,谷物蔬果也要吃。
若可以像獻一樣就再也不用擔心吃不了東....公季麋倏然發現問題。“一百個春秋換一次牙,那汝後五十個春秋怎麼吃東西?”
公季麋看了眼獻剩下的牙,磨損很嚴重,但還不如五十歲的老人牙齒磨損嚴重。
獻:“吾每日淨齒。”
“淨齒?咀嚼柳枝?”公季麋記得獻每天早上起來晚上睡覺前都要咀嚼柳枝。
獻點頭。“拂曉教吾,咀嚼柳枝可以将牙縫裡的碎屑清出來,保護牙,她活了一百五六十春秋,最後幾個春秋都還有牙嚼東西。”
她也是看拂曉一大把年紀還能正常啃東西才如此持之以恒的早晚嚼柳枝。
雖然她的牙壞了也能再長,但新牙長出來也需要時間,那段時間裡,旁邊的牙可能會歪斜,影響到新牙的長出,讓新牙也長歪。若新牙長歪,那就是近百春秋的痛苦。
母鲅道:“吾一會收集些柳枝。”她快三十了,牙齒磨損不輕,再不保護牙齒,過些年就得受罪了。
公季麋道:“幫吾也收集些,吾要保護牙齒,真羨慕獻與吾母。”
母鲅奇道:“母鯉也如獻一般定期換牙。”
公季麋搖頭。“她的牙經常掉,但不論掉多少顆,掉多少次,過幾日就會長出,根本不擔心沒牙吃東西。”
母鲅更酸了,母鯉的牙齒比獻更離譜,永遠一口好牙。
填飽肚子,公季麋起身。“吾去歡好了,汝等回去不用等吾。”
獻擡手表示随便。
母鲅羨慕的看着公季麋。
獻扒着菰飯道:“他不會懷孕,汝會,若是懷孕,路上會很麻煩。”船上可沒有照顧婦嬰的條件,懷孕等于找死。
母鲅點頭。“吾知。”
獻吃完一碗飯去盛第三碗時發現公少麋已經與一名女子在歡好。
公季麋做為母鯉的崽,容貌雖不及母鯉,但也比大部分人好看,最重要的是,他來自北方,與湟水下遊的部落血緣非常遠——考慮到無夷部落來自南方以及無夷與母鯉的壽命,公季麋與本地人的血緣也不一定多遠,但本地人又不知道——而吸收的外來血液越遠,幼崽越健康,這也意味着與公季麋結合,生得崽健康概率更高。
獻估計停留這段時間,這個部落與周圍部落的所有成年女人會将船隊上所有男人睡遍。
果然,獻吃完一碗飯再看時,公季麋歡好的女人已經換了一個。
等獻與本地部落的幼崽與男性大人——女性大人都去睡船隊的男性大人了——聊完湟水下遊各個部落的雜聞,公少麋身下女人的面孔又換了。
反正男人不會懷孕,不會影響船隊之後的南行,獻也不管這些男人,隻是将船隊的女人一個不落的拉回部落分給船隊的屋舍睡覺。
第二天醒來時,船隊的男人一個都沒回來。
獻佩服不已,在船上時每天劃槳劃到麻木,下船後又忙活魚汛,根本沒有休息時間,這些家夥居然有精力玩一整晚,委實精力無極限。
雖然佩服,但獻也不會阻止,那會得罪利用未來血液稀釋本地人口血緣過近問題的本地人,她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結仇的。
在男人們晝夜與本地女人結合時,獻帶着女人們同本地部落以鹽換糧、魚幹,順便教本地部落如何制作種地時更好用的耒,并借本地部落的影響将船隊的消息傳播得更遠。
于是不斷有聽到消息的部落派出年輕女人操舟來換鹽,順便找公季麋等人進行一番深入交流。
獻等人一邊換鹽一邊彙總閑聊得到的情報,初步估算湟水下遊這一片的部落超過五百。
部落的人口規模整體不如北方,少則一二十數人,多則兩三百,總人口約五六萬——收到消息再過來也需要時間,而湟水下遊的面積比日旸之地更大,實際人口肯定不止這些。
待夏季結束,獻等人順利與每個派了人過來的部落達成長期貿易的口頭約定。
氣候(相對)轉涼,獻向衆人提議船隊重新起航,十二條船,十條繼續南下,兩條北歸日旸之地,通知日旸之地這裡有部落群,讓日旸之地夏季與冬季時運鹽過來貿易。
提議時,獻感覺自己忘了什麼。“吾感覺自己似乎忘了什麼。”
母鲅無語的看着獻,提醒道:“男大人們還沒回來。”
獻立時反應過來。
糟糕,這段時間忙着鹽糧貿易的事,都忘了那些男人一個夏季沒回來,人大概應該....還活着吧?
獻火急火燎帶着女大人們去找人。
萬幸,除了幾個染上瘧疾的,其餘男人都活着,就是過去短短一個夏季,不論之前是膀大腰圓還是精壯的男大人們這會都瘦成了人幹,且看到女人,不論美醜都跟見到鬼似的驚吓,但人還活着,沒缺胳膊也沒少腿就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