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含笑畫餅:“豕吃得比羊多,待來日種了更多田,收獲更多谷物就可以養。”
聞言,衆人皆笑着憧憬起未來養豕吃肥肉的好日子。
将憧憬得心情表達得差不多後,話題又繞到人身上,一群婦聊起部落裡哪個男人長得好看,但活不行,哪個男人長得一般,但活很好,哪個男人長得好看,活也行。
獻想了想,問恒吾。“那個喜歡在頭上桃花的美男,他活如何?”
她對那個簪花少年印象很深刻,生得太美了。
恒吾點頭。“與他的臉一樣美,汝要不要睡?若不睡,汝一定會遺憾。”
“有那麼好?”
恒吾答:“我睡過,非常好。”
“吾信汝,吾要睡他。”
“如今是春季,離繁、殖季還有一段時間,汝可以....”繁/殖季時再來。
“吾會在此生活到繁/殖季。”
恒吾聞言道:“那汝這段時間可否幫吾一些忙?”
“盡管說。”
“母羊産羔結束後再說。”
獻點頭。
過了一會獻聽到有人大喊。
“要生了。”
獻下意識先看了眼,春季食物豐富,是母羊産羔的季節,也是婦産崽的季節,這兩日經常母羊生到一半,婦也生了。
這次是母羊,獻松了口氣,趕緊去給母羊接生。
前後忙活十餘日,母羊順利生下四十六隻活羊羔,婦們也相繼生下十一名嬰兒,但這隻是一部分,還有更多婦沒有分娩。
“啊....”
獻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生崽到底是有多疼啊,一個兩個叫得跟被狼妖了一條胳膊似的。
恒吾忽道:“是逆子!”
獻皺眉。
産婦分娩遇到的子從吉到兇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孝子,分娩會十分順利,産婦基本不受罪,是為大吉,因而每一個孝子都被允許提前擁有名字——以吉為名。
第二類是凡子,産婦受了罪,但沒到遇到生命危險的程度。
第三類是逆子,大兇,婦大概率會死,幼崽大概率一起死,小概率母死子活,但活下來也不怎麼受待見,易夭折,與孝子截然相反——獻見過夭折的逆子卻沒見過夭折的孝子。
大兇的逆子是女人最怕遇到的崽,遇到就是倒八輩子血黴。
聽到恒吾的話,蹲在草席上的産婦都快瘋了,一把抓住趴在自己身邊的恒吾,将恒吾的手臂抓出血痕。
“吾不要死,吾要活下去。”
恒吾疼得差點龇牙咧嘴,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靜,避免龇牙咧嘴吓到産婦,喝道:“住嘴!”
恒吾表情不兇,但眼神很兇,産婦立時噤聲。
“汝信吾否?”
産婦不假思索:“信!”
就算不信也得信,若這個時候還有人能救她,隻能是恒吾。
“那就聽吾的,深呼吸。”
産婦深呼吸。
恒吾:“肉。”
“來了。”
一名大崽捧來一碗炖肉,碗裡每一塊都是肥得流油的肥肉。
恒吾一邊将胎兒的腳推回肚子裡一邊指示:“喂她吃,多多益善。”
大崽用樹枝夾起切成小塊的肥肉,一塊一塊往産婦嘴裡遞,産婦來者不拒,來一塊吃一塊,生怕吃少了影響自己求生。
恒吾等産婦吃完了兩碗肥肉才準備将手伸進産婦肚子裡。
“且慢!”
獻用扶桑木碗舀起一大碗水。“你先在這洗個手。”
恒吾看了眼比起碗更接近盆的碗,她認得這個碗,是獻平時吃飯喝水的飯盆。“吃飯喝水與洗漱别用一個碗。”
獻拽住恒吾的手。“這個碗不一樣,它的水更幹淨。”
恒吾很懷疑,但時間拖不得,反正獻平時也很愛幹淨,飯盆常洗,遂将手伸進去洗了洗,再伸進肚子裡。
産婦表情驚恐的看着恒吾。“恒吾....”
吾知道汝平時有些怪癖,但汝個殺千刀的怎麼在這個時候怪癖發作?
“吾不會害汝。”
産婦想了想,恒吾雖然有怪癖,但真沒對活人做過什麼過分的事,而且恒吾再怎樣也不會害自己,遂閉上嘴保存體力。
一隻活生生的手在自己的肚子裡摸索,并且推動另一個異物,異物感不可謂不重,産婦痛苦得控制不住尖叫。
獻一看這樣下去不行,别恒吾還沒折騰完産婦就先體力耗盡,取出提前準備好的木塊趁着産婦慘叫怼進産婦嘴裡。
隐約聽到木塊被咬碎的聲音,看來生産比被狼咬掉一條胳膊更痛,反正獻沒見過哪個被狼咬的人痛到咬碎木塊。
恒吾鼓搗了足足兩頓飯的時間,産婦快翻白眼時終于将胎兒調整到正常位置。
即便如此産婦也繼續痛苦了一天一夜才将胎兒産下。
恒吾用燧石刀割斷臍帶,旋即放下燧石刀按産婦的肚子,讓産婦将胎盤、羊水等東西全數排出,避免後遺症。
獻從草席上撿起胎兒,用扶桑木碗裡的溫水擦去嬰兒身上的羊水,問産婦:“是個很可愛的男崽,可要看一眼?”
産婦反問:“吾能否殺了他?”這東西差點殺了她。
獻随手将嬰兒交給一名大崽:“那還是不見罷。”
産婦有氣無力道:“恒吾。”
賣力摁着産婦肚子的恒吾嗯了一聲以示回應。
“吾不想再生崽了。”
“為何?”
“痛。”
“被獸咬抓也很痛,汝不可能因為一件事痛就逃避一件事。”
若是怕痛就可以不做一件事,那所有人都不用活了。
狩獵會被猛獸咬,采集會被猛獸咬,種地也會被猛獸咬....這年頭猛獸比人多,人不論做什麼都免不得體驗一下猛獸的爪牙。
“遇到獸,吾可以與獸相搏,生崽時吾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任人擺布,吾不喜這種無力的感覺。”
恒吾道:“吾等不可能不生。”
部落可以接受女人少生,隻要出生率高于死亡率就行,但想不生?免談
産婦很想抽恒吾一頓,太不會說話了,可惜沒力氣,就算有力氣也打不過。
獻問恒吾:“這是她第幾個?”
“第三個。”
“既已育三子,不再生也是可以的....”頓了頓,獻問:“前面兩個可有夭折?”
部落接受少生,但不能生的全夭折了,三個幼崽至少要活兩個。
剛才的逆子雖然現在還活着,但根據獻的經驗,不吉的逆子夭折率是尋常幼崽的五十倍以上,不用對他能否活到長大抱有任何希望。産婦若想不再生育,剩下兩個崽必須活着。
“未曾。”
獻道:“汝已可不生。”
*
風神陵考古工地。
一名男教授道:“難産生的孩子存活率不足順産孩子的五十分之一,這科學嗎?”
明儀莞爾。“科學啊,這可是風神的調研數據,親眼所見,怎麼不科學了?”
“我看就是封/建迷信。”
“這叫什麼封/建迷信?真正的封/建迷信難道不是吃不飽飯,抓幾個童男童女祭河,明年一定風調雨順,如果不風調雨順,那一定是祭的童男童女不夠,再加兩對。逆子不吉,但也沒被祭了,很科學了。”明儀總結道。
“都故意将孩子養死了,比之人祭好不了多少?”
明儀不以為然。“還是好很多的,她們是真的覺得逆子不吉,而難産也證明了逆子确實不吉,不是差點把親媽的命送走就是真的把親媽的命送走了,這要叫吉那這世上最吉利的人莫過恐/怖分子和屠城的屠夫。就算迷信,人也迷信得很科學,至于孩子死了,古代孩子夭折率本來就居高不下,何況遠古。”
“那可是高出五十倍的夭折率。”
明儀的學生忍不住嘟囔:“古代女嬰的夭折率也比男嬰高啊,且女嬰和父母還沒仇呢,逆子可是出生就和親媽結下了生死之仇,說真的,就這些遠古食人族的畫風,沒在第一天就下鍋煮着吃了,夠仁慈了....話說他們吃小孩嗎?”
明儀答:“都吃。”
“都?”
“小孩吃,胎兒也吃。”明儀含笑示意旁邊玻璃罩裡的一組石雕,石雕一共二十四枚,最前面的一枚是小小的一團,到後面開始變化,長出觸手長出N多眼睛,長出大腦,長出軀幹,長出四肢,觸手與多餘的眼睛消退,最終定格于一個新生嬰兒的模樣。“看這一組胎兒發育石雕,啧,比X光圖像還細緻,猜猜看,恒吾剖了多少胚胎?剖完後會不會覺得浪費可恥,順手下鍋?”
所有人莫名感覺到一股陰風拂過自己。
人祭、陪葬、阿姐鼓、童男童女祭河、人奠基、人頭風鈴、人骨碗....幹考古這一行,很難不見多識廣,但明儀說的還是有點離譜了。更可怕的是,他們明白,不論是獻還是恒吾真的做得出來。
“野蠻。”
“蠻荒時代不野蠻才稀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