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平日的衣物都是誰在打理?”
款冬跪了下來:“先前是春蘭在做,春蘭走後,都是奴婢看着的。”
“可曾經過其他人的手?”
“絕對沒有,”款冬就差指着天發誓了,“奴婢在服侍王妃之前,都要細細篩過的,王妃對這些很是上心,奴婢不敢欺瞞。”
那就不是府裡的人。
燕靖昭輕柔地替向晝雪拭着臉頰,最後戀戀不舍看了眼她安睡的面龐,淡聲道:“照顧好王妃。”
款冬俯身下拜,恭送燕靖昭出門。
就算她什麼都不知道,也能明白向晝雪是被人暗算了,不然王妃怎麼這麼長時間也沒醒過來呢?
—
天已經黑透了。
書房裡明明和平日一樣,掌了燈,光影寥落,讓最上首的那人,愈發看不真切。
廊下鈴铛陣陣敲響,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了人心上。
“王爺,屬下查到了。今日能接觸到王妃的,隻有宮裡來的太監。”
燕靖昭輕敲着桌面,并未說話。
蘭溪硬着頭皮:“屬下還查到,這個太監并不是重華宮中人,乃是宮中四執庫的一名普通的太監。”
“四執庫?”
蘭溪頂着頭頂的視線壓力,繼續彙報:“是,屬下還查到,他的父母親人早在時疫中就已經去世,根本沒等到王妃支援。”
生怕燕靖昭的死亡反問,蘭溪幹脆将自己調查出的結果一并說了出來。
“屬下去查了成分,王妃與莊親王妃所中的毒出自同源,這種毒隻有碰到魚鮮才會發作……”
接下來的話,蘭溪不用說,燕靖昭也知道。
真正有毒的并不是那道菜品,而是向晝雪。
正因為向晝雪和莊親王妃有過接觸,巧合的是,向晝雪并不喜歡吃魚鮮,喜歡魚鮮的另有其人,所以莊親王妃會中招,這樣就順理成章地嫁禍給了向晝雪。
畢竟誰也不會想到,和向晝雪一起共患難的太醫會背叛她,幫助素未謀面的藩王。
“嘭——”
耳邊傳來瓷器碎裂的炸響,蘭溪慌亂中擡頭,隻見燕靖昭徒手捏碎了手中的茶盞,碎瓷毫不留情地刺入,鮮血正順着掌心往下流。
“王爺!”蘭溪驚呼。
“開地牢。”
倏然,窗外炸響驚雷,巨大的轟鳴聲令他的耳朵嗡鳴一瞬,恍惚間聽不真切。
于是他擡頭仰望他。
一道極快的閃電晃過,照亮燕靖昭眼底的陰鸷,随之而來的,是雨滴在青石闆驟然掀起的巨響。
那雙疏朗的眉目此時狠戾異常。
“我說,開地牢。”
外人都不知道,王府的地下,有一座地牢。下面關着的,并非罪大惡極的犯人,而是燕靖昭給自己準備的。
湖陵之戰後,他等來的第一道聖旨并非嘉獎安撫,而是皇室以皇貴太妃的性命做要挾,逼迫燕靖昭上交兵權的旨意。
為保母親性命,燕靖昭大病一場,病愈之後,再也站不起來了。
自此,徹底絕了登基的路。
而那碗直接叫他再也站不起來的毒,就是皇室傳承百年無解的秘方,随着時間的推移,這毒隻會越來越深,直至長眠。
哪怕之後他們尋遍天下名醫,都找不到任何解決的辦法,隻能用其他的方子來緩解。
而每一次,燕靖昭想要站起來的時候,都需要在下面經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折磨,以自己的健康與壽數為代價,換取行動的自由。
“王爺!您不能再折騰自個了!有什麼事情,交給屬下去做,淩鶴也在外面等着王爺吩咐呢!”
可燕靖昭決定的事情,又有誰能攔住呢?
青銅鎖鍊無力砸向地面,電光照亮眼前昏黑的甬道,地下腐朽潮濕的陰冷在不斷沖擊着衆人的心理。
“王爺……”
蘭溪實在擔心,從前不是沒有這樣的時候,王爺從未有一天放棄站起來的想法,可哪次進去,不是去了半條命才出來的?
更别說現在這種極其不穩定的情況了。
燕靖昭根本就不聽,義無反顧地走入了那片既定的混沌之中。
沉重石門重重合上,留下來的,隻有一地寂靜。
蘭溪和淩鶴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憂慮。
暴雨遮掩了太多痕迹,地牢深處每一次傳來鐵鍊曳地的聲音,他們的心也随之一顫。
漫天的雨幕中,地上的水窪早已承受不住,彙注成流,朝着低窪處奔湧。
忽然間,裡面沒了聲音,兩人皆是一驚,回身的時候,石門再次打開。
燕靖昭從裡面走了出來,摻了金線的墨衣在閃電的映照下,翻襯出一片血海。
蘭溪愕然,這次比正常要早出來近半個時辰。
隻見燕靖昭漫不經心地擦拭着手裡削鐵如泥的利刃,劍光晃過他淩厲的眉眼。
“一個時辰後,帶人去蒼嶺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