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拼命追趕也隻來得及拍上早他一步關閉的門扉。
林禹焦急萬分,唇角的血迹都沒顧上擦,棕色的門扉就在眼前,門上的花紋樣式早在很久以前就爛熟于心,他閉着眼都能描摹出來。
可就是這樣熟悉的門,卻不再對他敞開。
鑰匙就在對面的家裡,被好好收在一個單獨的抽屜。
可他卻不敢擅自開門。
大着膽子輕輕拍了拍門,他也不知道裡面的人還在不在門邊,自顧自道:“老師,您聽我解釋……”
“是我的錯,是我失控了,您别生氣。”
“老師,您開門吧……”
傳蕩出去的話久久沒有回聲,林禹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悶窒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失神地看着眼前的門,背包往地上一扔,慢慢屈膝跪了下去。
楊昱軒始終沒有走,兩人隔着一扇門,一個跪一個站,滿心晦澀無法言表,偶爾從門鏡中看,都能看見那個混賬。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離開門邊,走向屋内忙自己的事。
兩梯兩戶,樓宇門緊閉。這個不算寬敞的樓道此時像是一個封閉的禁閉室,無人打擾,無風經過,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很容易勾起人心底的傷。
自從回來之後,他想盡辦法走近老師,想要得到人的原諒,可似乎每次都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一開始來學校不管态度怎樣好歹還願意和他說兩句,現在竟是連一句回音都不願給。
心裡嘴裡像是被生塞進一個黃蓮,讓人心酸的苦澀傳遍四肢百骸。
今天是他混賬了,他不該沖動,至少不該在大庭廣衆下那樣任性妄為。
還有最後那語文老師提起的舊事也讓老師傷心了吧。
三年前的事他早有所耳聞,自他和老師在學校辦公室大打出手逃離之後,學校裡就出現了風言風語,後來越傳越大,越鬧越厲害,體罰這道雷緊緊追着老師劈,鬧得太大局裡出手,才會落到這種窘迫田地。
否則要擱以前,老師還擔任高中班主任的時候,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間就回家?
有時在辦公室看着老師忙完清閑的工作,隻能呆呆地發呆或者看書,他心裡就難受得厲害。
沒出事以前老師每一天就沒有如此清閑的時候,要講課開會管班級,教導新教師,宿舍查寝,跟早讀晚讀,自己的私事隻能壓榨時間抽空出來辦。
對比現在,真是讓人心酸。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要是他當時沒有沖動的去學校找老師,而是自己偷偷走掉,老師就不會被他氣到動手,以至于後來雙雙動手。
那樣的話可能事後老師會生氣,但絕不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林禹心裡無數次的唾罵自己,你說你當時為什麼要去?明知老師不會同意為什麼還要去挑戰他的底線?
偷偷走掉不就得了,幹嘛要禍害人!
自己吃他喝他這麼多年,養育教育這麼多年,到頭來竟然被自己親手養出來的狼崽子禍害成這樣,他還算是人嗎!
悔恨難逃,譴責難安,林禹巴不得現在老師能狠狠抽他一頓洩憤才好,也好稍稍撫平自己心裡的愧疚之情。
再擡眸看着門框上的花式紋路竟然逐漸模糊,林禹狠狠閉上眼,哭!竟然還有臉哭!
手機鈴聲在封閉的空間裡空蕩回響,林禹接起來,紅着眼眶,嘴上淡漠道:“說。”
“沒空,推掉,全都推了。”
“重要到要命的事,你看着回複對方。”
放下手機,把姿勢調整到最規範的跪姿,像是自罰一樣,呆呆望着眼前緊閉的門,懷着滿心愧疚與自我厭棄,還有那抹小心翼翼的希冀。
楊昱軒看着鍋裡的飯竟然沒有一丁點食欲,滿心怒火在他追到家門口時就已經化作了滿腔無奈。
他了解那崽子,比了解他自己還要了解。他就是不看都知道現在他還在門外跪着,并且肯定已經哭了。
那崽子打小就愛哭。
心裡的煩亂讓他深深歎了口氣,輕快地盛了飯,上了餐桌,看着盤裡發黑的炒餅,一點也不想往嘴裡放,筷子在裡面無意識攪動着。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有失禮儀的舉動,心裡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将筷子重重一放。
罷了,罷了。
……
樓宇門和電梯的封閉讓樓道透不進一絲光亮,頭頂的聲控燈在寂靜中沒一會兒就滅了,他整個人淹沒在黑暗中,唯一擡頭就能看見的光亮隻有那扇門上一個小小的貓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