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羨知收回手,假裝無事發生。
他真的真的不想聽到他接下來的話。
虎妖舔了舔唇上溢出的血,頗有些發怵地看向許見棠。
許見棠當然不會向着外人,她隻瞥了一眼江羨知便又轉向被她挾持之妖。
“好,很好,你們人族果然都是如此。”這兩人同流合污,根本不會理解他一個妖族。
“一百年前,這裡還是虎妖的聚集地,這裡靈氣稀薄,我們也沒什麼大追求,就整日和人族一樣,種地養家。”
他看出面前這女修修的是無情道,當今情形唯有攻破她的道心方能活命。
他說得情真意切,“事情的轉變在那天,人族突然而至,要占領我們的地方。我們有妖力,他們人多,最後勉強打了個平手。”
“雙方歇戰的晚上,他們突然起兵,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被迫起誓離開。”
“可我聽說,你們是交易。”許見棠在來的路上查過資料。
“對,交易,他們用一些銀錢就将我們打發了,換做是你,你願意麼?”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答應?”
“答應?”他想笑,又努力壓下嘴角,“我們能不答應麼?不答應就要死。”
“修仙界本就物競天擇,适者生存,他們也是為了生存,成王敗寇,況你們是妖,本身就有優勢,敗了有何不服。”
“……”他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好像看出了什麼,蓦地一頓。
“修無情道的?”
話題一下跳轉,許見棠劍尖又湊近了半分,“别轉移話題。”
“都道「無情道」雖曰無情,實則最是有情,他們平等地對待世間萬物,哪怕是……”他的目光移至許見棠腳下,一簇草倔強地從她腳下伸出,“一株小草,以及——”
他的話語就停頓在這裡,許見棠手不自覺松了,青霄劍掉在地上,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了嗡鳴聲,這聲音并未占據整個大腦,她還能聽到虎妖的話,“既然如此,那為何妖族侵擾人類會有仙門來管,而人族侵擾妖族就沒人來管管呢?”
江羨知手中蓄起靈力,随時準備出手。
小姑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斷拷問自己:
無情道,修的到底是什麼?她真的适合修無情道麼?她真的懂無情道麼?
擇道是在引氣入體之後,她當時初來乍到,完全不懂修仙常識,隻是師尊道她适合無情道,她便修了無情道。
“不一樣的,”許見棠壓下心中躁動,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至于有什麼不一樣,她也說不清,“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城志的建立是有仙人參與的,隻有真實的事情才可以被記錄,其中明确記載,他們建城是與妖族的交易,雙方獲益。
這是毋庸置疑的,他的講述極有可能是杜撰或交換了雙方,但其他的……
許見棠移開腳,卻踩到了另一棵,這裡遍是生命,不止走路,平常練劍更是會毀壞成片的生命。
甚者,平日吃穿用度全是以傷害生命為代價的,即便修了仙,不食五谷物欲極低,一些法器、法衣等都是靈獸的遺骸改造的。
到底都是脫離不了塵世的人。
許見棠抿嘴,彎腰撿起劍,重新架在他脖頸上,“師弟,你拿縛妖袋了麼?”
縛妖袋,類似于儲物袋,專門用來裝妖族的。
江羨知靠近:“有的。”
虎妖見一計不成,一咬牙,周身妖力暴漲,江羨知面色一變,雙手快速結印!
·
天照宗,雲峥山。
許南行靠在自己小院裡的籬笆上看花,突然又想起昨日的事。
當時兩個弟子剛走,他被叫去了主峰。謝齋飲了一口茶,瞧他一眼,叫他坐。
“受寵若驚啊,師兄,什麼事?”雖是這麼說着,他卻毫不客氣,撈着把椅子就坐下去了。
謝齋早習慣了他的不着調,直接無視了,“那可是古山族,你真的放心讓他們去?”
“那能怎麼辦?要我們去,他早就跑沒影了吧。”許南行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皺眉,“師兄的茶還是這麼苦啊。”
“嫌苦就别喝,我就喜歡這個味。”謝齋翻個白眼,被許南行精準捕捉到。
“要是被弟子們看到你這個樣子,不知道讓多少人幻滅了。”
謝齋下意識就要回怼,意識到自己又被帶偏了,他強行拉回跑偏的話題,“既然預言絕對會發生,那不管怎麼跑都沒用,結局是一樣的。”
“錯了師兄,過程也一樣。”許南行抿一口茶,再次皺眉。
“我不是很能理解。”
“這就是你遲遲不能突破的原因,天意難違,有人想打破天命,但他所為的一切,也都是天命。每個人的軌迹都是一定的,修仙是逆天命,也是順天命。”
謝齋試圖理解,謝齋放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