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感情的聯姻,對于雙方來說隻是一層空殼。
他和梁聽晚從一開始就說好彼此隻是應付家長。
“這麼多人呢,裝一下。”梁聽晚偏頭和他咬耳朵,不着痕迹地擰了擰身邊人的衣袖。
在外人看來兩人像是親密無間的情侶,夏織禾靜靜垂眸看着白熾燈下兩人重疊靠近的身影。
“行了吧,轉下一個吧。”梁聽晚撤開視線道。
窗外天氣預報今天雷雨天,密密匝匝的烏雲淋濕整個盛夏。室内柔和的溫度歡聲笑語,夏織禾卻始終提不起興趣。
愣神片刻,骰子最小點已經轉到她面前。
唏噓歡呼的聲音傳到耳朵,宋雨萱五指在她面前張開晃了晃拉回她的思緒:“織禾愣着幹嘛呀!轉到你了!”
“讓我想想問什麼。”梁聽晚大拇指和是食指低着下巴觸摸思索道。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此話一出,空氣中安靜停滞了兩秒。
夏織禾張了張嘴,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嘴邊卻有些難以啟齒。被對面的人打斷:“我要真心話哦。”
不是她自作聰明的混淆和僞裝。
明明應該脫口而出的答案,夏織禾卻被這句話莫名其妙有些定在原地。
真心話嗎。
喜歡的人。
腦海中莫名一閃而過很多畫面,晚霞跑道下陳栩陽跟她表白的場景。仲彥行低頭給她擦藥是兩人小心翼翼碰撞上的視線,倉惶而後落下一拍的心跳聲。
宋雨萱的話。
很多很多。
但最終彙聚在喜歡這個命題上。
有些不敢看向仲彥行的眼睛。
“需要這麼久嗎?”梁聽晚笑着,沒有戳穿她:“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腦子裡想到的第一個名字,就是答案。”
第一個名字嘛……
仲彥行。
夏織禾忽然被自己後知後覺的反應有些吓到。
思緒像是窗外纏綿交錯的雨絲線,良久之後夏織禾指着桌台上的香槟:“可以喝酒代替是吧?”
她好像沒辦法說出那個名字。
“喝什麼?”仲彥行冷冷打斷她的話。
“算了算了。”宋雨萱在旁邊打圓場:“她肯定沒有喜歡的人。”
後來的遊戲項目有些什麼,夏織禾沒心思關注。
隻知道時間在一分一秒走過,周圍的彩帶和熱鬧越發盛大,她站在自持的一方天地像是被按下暫停鍵。
提前跟仲彥行說完離場,夏織禾自行一個人打車回家。
陳雪燃正和公司項目那邊打電話,夏織禾匆匆打過招呼上樓。
手機冷不伶仃響起,是宋雨萱發來的消息。
“我聽你哥說你肚子疼,沒事吧織禾?”
房間燈光柔和,靜谧中隻能聽見窗外暴雨傾至濺射水花的聲響。夏織禾打字回複道:“沒事,你們好好玩。”
關掉手機屏幕,夏織禾坐在書桌旁,望着眼前的小熊台燈發呆。是仲彥行開學的時候送給她的。
桌上東西雜亂無章擺放着,落了鎖的日記本藏匿在角落。
寫日記是夏織禾從小到大的習慣。
生活中不雞毛蒜皮的小事,時好時壞的情緒,以文字的載體表達上了鎖。帶走生活中那些陰霾。
夏織禾覺得自己最近有些奇怪。
變得有點不像她自己。
看見仲彥行會閃躲,看到他和梁聽晚在一起會無意識失落傷心。
就連今天遊戲的真心話,她也無法違背自己内心難以啟齒說出否定的答案。
那像是在撒謊。
當梁聽晚問出這個問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仲彥行的名字。
雖然荒謬。
但夏織禾似乎不可否認。
她對于現在的仲彥行和小時候的仲彥行,兩人之間似乎确實有什麼發生着變化。
夏織禾思緒亂做一團,從角落抽出那本日記本。
厚厚的一疊,少女的字迹從青澀到成熟。
開篇是她剛步入初中寫下的日記。
譬如“今天和仲彥行吵架了,心情很不好,但是看在他放學後給我買了草莓蛋糕的份上我決定勉為其難原諒他。”
“今天仲彥行撕毀了隔壁班給我的情書,其實我沒想過答應他,但是仲彥行好像很嚴肅。
——不接受就不接受嘛。我身邊隻要有哥哥在就好了,希望可以和仲彥行當一輩子的親人。”
稀稀拉拉的字迹像是在記草稿,塗塗改改寫到高中。
兩人運動會的照片夾在扉頁,明晃晃的日期标碼。夏織禾望着照片上兩個緊靠着的青澀照片有些恍神。
仲彥行在看鏡頭,她餘光在看他。
小心翼翼看向他的眼神,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名字。還有那些無法說出口的酸澀和怯懦逃避。
看到他身邊靠近其他人心裡會不甘。
日記裡占了大篇幅的名字。
夏織禾腦海裡浮現梁聽晚說的那句話。
她喜歡的人……
是仲彥行嗎。
腦海裡一直徘徊着猶豫不定的回答仿佛随着一句輕飄飄的剖視塵埃落定。再回頭時已經寫下他的名字。
她好像……
真的喜歡上仲彥行了。
喜歡上了她的哥哥。
夏織禾側過頭,半張臉隐沒在陰暗裡。窗外芭蕉葉搖晃,傾盆驟雨裡的密密匝匝的雨點。夏織禾覺得自己的眼角似乎也被沾濕。
不知道為什麼,夏織禾腦海裡忽然閃過很多畫面。
十五歲那年,夏織禾人生第一次面臨着愛情的課題。
隔壁班的男生放學後送給她一封粉色的情書,說喜歡她。
仲彥行把那封情書撕毀,信誓旦旦告訴她這不是喜歡。
十五歲的夏織禾站在海棠花的院子裡,懵懂地聽着他說,問他那怎樣才算喜歡。
那時候的仲彥行回答得詞不達意,說長大後就知道了。
現在十七歲的夏織禾站在回憶的末梢,荊棘穿過心髒的倒刺舔舐着心髒的苦澀。
回憶的大雨再次重現在眼前。她駐足遠處望着他,眼睛拍攝下每一瞬間的他,絞盡腦汁用華麗的辭藻記錄着心口的傷疤,卻總是詞不達意。
就算仲彥行身邊的傘不再隻是偏向她,她也無法勇敢地放棄他。
即使酸澀如青梅果,苦澀難以下咽的汁水彌漫口腔肆掠。還是心甘情願吞下。
就像她曾經無數次壓下倫理的越界線和世俗的雷池,告訴自己仲彥行和她的關系。
她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一個從小到大以哥哥之名陪伴她的親人。
而這份喜歡可能永遠不會宣之于口地埋藏心底。
原來暗戀也不過是一件小事。
讓人傷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