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宜微微詫異,轉過身看向柳鸷,“柳選手,你認錯了,龛主在供案上。”
柳鸷從右手袖口裡掏出兩根發絲,“認得嗎?”
“這是我第一次遇見你時,蠶繭爆炸,我拽着你逃跑時,不小心拽下了你的發絲。當時,我随手揣進了袖口裡。”
柳鸷手指的發絲偏黃,且細軟,與貌宜當前的發質如出一轍。
貌宜緩和又平靜道:“那又能說明什麼?”
柳鸷笑了下,用火點燃發絲,丢在左側,離蠶絲網約一丈遠的地上。
火,不緊不慢地将兩根頭發燒成灰燼。
淡淡的煙霧,擴散四周。
緊接着,蠶絲網上的蠶蟲似有感應,紛紛蠕動,往發絲的方向爬去。
百條蠶蟲,接踵而至。
“不巅村被你屠盡後,你感染了蠶蟲作為工具,所以,蠶蟲會本能的爬向最熟悉的母體氣味。”柳鸷昨日采集火草時,蠶蟲往她手腕裡鑽,就開始察覺了。
發絲的煙霧很快消散殆盡,餘下的蠶蟲沒了引導,亂在一地。
忽然,蠶蟲快速朝柳鸷的方向爬來。
貌宜輕笑着:“那為什麼這些蠶蟲隻爬向你,不爬向别的人呢?”
柳鸷眼中閃過一絲狐疑,擡腳往左邁了兩步。
一群蠶蟲調轉方向,跟着柳鸷而來。
柏封棠指了指柳鸷的衣襟,“你的袖口有頭發的餘香。”
柳鸷揣着兩根頭發放在袖口裡行了一路,難免留下殘香,蠶蟲的複眼感光并不發達,但嗅覺特别靈敏。
眼見蠶蟲爬至她的腳前,柳鸷使法力倏地振飛蠶蟲,但蠶蟲死纏爛打的又爬向她。
柳鸷懷疑龛主可以暗中操控這些蠶蟲。
“你這托詞誰信啊?”貌宜挑撥離間道:“選手們,說不定你們的柳鸷才是真正的龛主哦。”
柏封棠本欲出手幫忙,柳鸷攔住,她本無意殺蠶蟲,是它們自己找死。
柳鸷面帶愠色,探手将周圍的蠶蟲全部吸至掌心前,密密麻麻的形成一團白色,五指猝然收緊,蠶蟲被震得支離破碎。
柳鸷揚了揚手,垂着眼,安靜的站着。
她明白,若無法證明貌宜是龛主,那麼紅羅绮便是失敗的龛品。
“敢污蔑柳鸷!我第一個不信!”陳離翡說。
“對啊!柳鸷那麼幫我們,怎麼可能是龛主。”
......
選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争論時,柳鸷的手突然拔刀,猛地朝人彘木偶和貌宜之間的空氣中,砍下一刀。
倏然,浮現出一條斷裂的紅色絲線,斷開,落到地上。
而紅線兩端,分别連接着人彘木偶與貌宜的左胸口。
人彘木偶難以置信的垂下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瞬時倒在祭台上,撞翻了供品,酒水瓜果滾落一地。
衆人驚訝!
陳離翡錯愕着,“嗯?柳鸷,說好的淑女動口不動手的,你怎麼還急眼了。”
方才有一陣微弱的氣流流過,隐約在人彘木偶和貌宜之間滞了一瞬,柳鸷并不确信,試探性的砍了一刀。
“是傀術!人彘,隻是貌宜的提線木偶。”秦為墨說。
陳離翡激動着:“龛主真的是她,那我們沒做錯衣裳。”
“是啊是啊!柳鸷你太棒了!我們有救了!”
正中央的巨大神像擡眼,緩緩的長出鼻子、嘴巴,這分明是貌宜的臉。
貌宜身上的粗衣裹布化為齑粉,落下,褪去質樸與單純。
貌宜青絲垂地,眼尾上挑,紅唇微揚,露着藕白的肩臂,僅是以數餘片翠綠、鮮嫩的桑葉覆身蔽體,看着是一位極其清冷又美豔的龛主。
“柳鸷,你很聰明。我都不明白哪裡露出了破綻。”貌宜漫不經心的擡手,纖纖玉手摘下胸前的一片桑葉,微啟紅唇,咬着、擰着、送進嘴裡,美味的咀嚼。
柳鸷說:“你的演技很好,是其他事物無意中出賣了你。”
是老頭龛說過的,在他的記憶中,貌宜從來都是粗衣裹布。
是蠶蟲、蠶蛹喜歡貌宜的氣息,在她面前乖順的表現。
更是石棺中的兩具人彘與古詩提示。
種種線索結合,柳鸷才大膽揣測的。昨日,她在織機區和柏封棠表明想法後,得到他的支持,才将龛品制成一件女裳。
貌宜凝望着柳鸷,勾唇笑了。
她優雅的彎腰,在滿地的水果中,拾起一顆最紅的蘋果,摩挲着,朝柳鸷遞出,“到我這裡來?我知道你要什麼。”
柳鸷動了動唇,剛想拒絕,柏封棠擋在了她的身前。“你一個要死的龛,還想動我的人陪葬?”
貌宜捂唇低笑,歪頭,瞥向柳鸷,失落道:“看來你是拒絕我了。”
貌宜退回供案,把玩着紅蘋果,宣布:“這衣裳我不喜歡,選手們參龛失敗。”随即,她拍了拍手。
選手們還來不及問她哪裡不喜歡,貌宜身旁憑空出現了近三十個龛,個個人身蛾翅,手握巨斧,拖在地上。
曲皓堯看向其中兩個龛,驚訝又哽咽着:“真真,曉姝是你們嗎?你們失蹤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死了。”
眼前的龛就是之前消失的選手,但它們空洞的眼神瞥了一眼曲皓堯,并無叙舊之意。
“認出來了啊,那更好!”貌宜擡手,覆在一個龛的肩膀上,轉而雀躍的對選手們說:“讓你們曾經最親近的戰友,将你們一個一個砍成人彘,永遠的陪伴在它們身邊,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曲皓堯大聲指責,“你說話不算數!是不是不管我們做什麼衣裳,隻要你一句不滿意就統統算失敗?”
“噢~被你發現啦!”貌宜笑嘻嘻的,毫不在意底下謾罵成一片的選手。
選手們辛辛苦苦做的衣裳,在此刻成了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