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重新看到自己五百年前的臉,用這張臉面對這個世界?”
“啧,原來你以前長這副樣子,我覺得還是現在的你對那些深淵魔物更具威懾力。”
“提醒你一下,這藥劑還不穩定,如果你并非不死之身,醜角絕不會同意我把這東西給你。所以,時效隻有半個小時,或許還不到。”
他的同事聳了聳肩。
“好了,你就站在橋上慢慢欣賞這張許久不見的臉吧,我走了。哦對,在時效結束之前,你甚至可以找個人聊聊——你多久沒有摘下面具,平和地與陌生人聊天了?”
“感謝你,多托雷。”
對抗磨損的東西——這同樣是隊長這位在亵渎的路上走得最遠的同事很熱衷于研究的東西。
畢竟,磨損是世界的規則,而對抗磨損也是亵渎的一部分。
卡皮塔諾沒想到他真的能研究出來點什麼,這種天賦以及對于世界探索的深度讓他很難不聯想到當初導緻了坎瑞亞覆滅的那幾個人。
這種聯想令他一時難以給出更多的感謝。
他的同事當然不會回複“不用客氣”這樣的禮貌用語,這不是他的性格。
于是,将蒙面的頭盔摘下的執行官低頭看向橋下緩流而清澈的銀色河水。
卡皮塔諾對着河水倒影出的那張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了的臉生出些許恍惚,物是人非、光陰變轉,呵,恐怕面對這般情形,不管是誰都會與他有相同的感受。
他甚至有些懷疑,水中倒映出來的人是不是他自己——或許,不,不是或許,他已經差不多要把自己過去到底是什麼模樣給忘幹淨了。
生命中唯有那麼少數的幾個片段在後來的不斷回憶中加深又加深,最後人的過去就仿佛隻建立在那幾個片段上似的。
他聽到體内容納的那些靈魂當中最活躍的那幾名之中的一個說:“喲,老朋友,你年輕的時候長得這麼俊啊。”
這個靈魂聽起來還想要吹聲口哨,但口哨隻發出了最開始的音,随後就沒了——興許是被他的副官古瑟雷德捂住了嘴。
但是古瑟雷德又的确隻有一雙手,因此其他的靈魂七嘴八舌地回應起來:“說得對啊!”
大多數的時候,這些存儲在他心髒中的靈魂都在沉睡,過多的聲音對于攜帶靈魂者來說是極大的負擔。
但是在這種格外輕松的時刻,熱鬧地說上兩句話顯然對于比堅冰更強韌的隊長來說算不得什麼。
他忍不住笑了,這要是讓其他愚人衆同袍看到,絕對會露出見了鬼了一般的表情。
這些靈魂七嘴八舌、用坎瑞亞的語言、納塔的語言甚至是各個部族帶着厚重方言氣息的通用語喊的“帥哥”“靓仔”以及古瑟雷德頗具幾分崩潰的“你們夠了”最終停在了一連串的森林貓從卡皮塔諾身邊魚貫而過的時刻。
不止一隻貓直接從他腳邊跑過,長長的尾巴甚至貼着他的靴子擦過一遍,留下不止一根貓毛。
靈魂中的一個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說:“連貓都喜歡你啊,瑟雷恩,你當年**的絕對是個萬人迷吧?”
這話沒人能答。
就連卡皮塔諾本人也選擇回過頭去追尋這一大群平素在市政公園中天不怕地不怕的貓“逃亡”的原因。
這總比回答自己當年是不是萬人迷這種問題要好多了吧?
貓逃亡的原因此時正從橋頭朝着他小跑着走過來。
看着有些眼熟,雖然也沒有那麼眼熟。
卡皮塔諾想起來,這是璃月的礦石商人,他曾經為了自己手下士兵新鑄的武器去找過潘塔羅涅,那時對方的手上就有一份這位年輕礦石商人的資料。
當時,潘塔羅涅還盯着她的照片,咬牙切齒地說了兩句關于神之眼和岩神的話。
卡皮塔諾早就習慣了同事們的正常或者不正常,像是潘塔羅涅,這人一個月中總有那麼幾天要痛恨一下璃月的神明,在無差别地針對那些岩元素神之眼的獲得者。
而對方現在出現在至冬,還披着一件很顯然是愚人衆内部的鬥篷,很顯然是來至冬做生意——生意的對象還是先前對着她的照片眉目猙獰之人。
卡皮塔諾:“……”
他的道德不太允許他在背後說、或者想同事的壞話,所以他暫時無話可說。
年輕的璃月商人身上有來自璃月的輕松——璃月港口的海風是熱鬧而平和的,與至冬海岸的風截然不同而格格不入。
“下午好。”她說,聲音中隐約聽得出來一些緊張,“請問你有看見一群跑過去的貓嗎?我剛剛可能吓到它們了。”
大概是一位納塔戰士的靈魂:“借口,都是借口,我超懂。拜托,這裡隻有一座橋,貓還能跑到哪裡去?我當年看上哪個姑娘了我就這麼上前去搭讪的,包真,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