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匆匆掀簾而出。
營地裡火光沖天,刀槍棍棒打作一團。
“是山匪!”
姜鶴羽話音剛落,樹幹後突現一把雪刃,迎面朝二人劈來。
電光火石間,江離一把将她撈進懷裡,矮身往側邊一倒,躲開匪徒偷襲,順勢往坡下滾去。
天旋地轉之際,他緊緊護住懷中人,不知幾個翻滾後,後背狠狠撞上坡底山石,才堪堪停下。
“唔。”
一聲悶哼,箍在腰間的手臂脫力松開。姜鶴羽從他懷中探起身,飛快辨出方位,毫不猶豫一腳猛蹬向山石,借力騰空而起,袖間匕首滑出,迎面疾沖向追來的山匪。
緊追不舍的山匪沒料到竟還有走回頭路的,不解“咦”一聲,手上動作微微一滞,半息後反應過來,攜着勁風全力砍向來人。
“铮!”
短兵相接,匕首卻沒有與砍刀硬抗。順着刀面擦過,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眨眼間,幹脆利落紮進那精壯男人胸口。
匪徒痛哼一聲,踉跄後退兩步,仰面倒下,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你……”
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一陣風襲來,刀鋒精準割向喉管。鮮血噴湧,死不瞑目。
姜鶴羽撩起衣擺,拭淨刃上血漬,謹慎環視一圈。
确認周圍沒有敵人,這才朝江離走去。
他背靠山石坐在原處,一手撐地,一手按肩,直愣愣看向她。
方才那一滾,撞上石頭的力道全部結結實實讓他受了,她半分也沒感受到。
姜鶴羽抿抿唇,明明有些心疼,說出的話卻硬得堪比夾生飯:“還愣着幹什麼?撞到腦子了?”
她幾步走上前,伸手拉他。
江離被罵了也不生氣,就着她的力道站起身。“阿羽,你真厲害。”清潤的眸子裡,漫天星光同女子的身影交相輝映,長睫微顫,有些傻氣地低聲道,“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
“傻子。”姜鶴羽小聲嘟囔一句,沒好氣瞪他一眼,語氣軟化了些,“一會兒安生跟在我身後,别再逞強了。”
她拉住他的手沒有再松開,為防奔跑打鬥中脫手,反倒改握為扣,五指插入他指縫間,牢牢抓緊。
“我們去人多的地方。”
夜風肆意,帶起她的發尾拂過他眉梢,江離如同牽線木偶般被拖着往前,視線緊緊落在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沿路打傷好幾個山匪,姜鶴羽見好就收,并不戀戰。穿過被掀翻在四處的牛車,從側裡斜插入戰況最激烈的方位。
離得最近的一大群人是混戰在一處,約莫百十來個戎州兵舉着武器圍成一圈,背靠山壁,面向不時襲來的山匪。
有個眼尖的小兵瞧見跑來的二人,驚喜道:“是姜醫正!”
這一喊,其他人也跟着看過來,将包圍圈讓出一條縫隙,連聲高呼:“姜醫正,您快來,我們這邊有人受傷了!”
姜鶴羽聞言,忙朝他們的方向奔去。
戎州軍這次出來,原本就是為了募兵。此時軍中除開部分軍官,餘下的小兵小卒大多是新兵。
這些新兵蛋子,還沒接受過完整的軍事訓練,很多人都是有生以來頭一回同人真刀真槍地硬拼。也不懂什麼戰術陣法,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股腦亂戳亂砍就是。敵人的利器劈頭蓋臉襲來,也隻會憑着本能抱頭逃竄,運氣好的能躲開,運氣不好的就隻能硬抗。
姜鶴羽拉着江離順利同他們彙合,聽到士兵們說傷兵都在最裡面,留下堅持要留在外圍的江離,疾步往裡擠。
江離點了持重兵器和護盾的小兵守在中心和兩翼,又撿了把角弓,同用弓的小卒一起築起第二道防線,起了個簡易的鋒矢陣,進可攻退可守,将後面的老弱婦孺和軍需糧草護在最安全的位置。
内圈裡,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右手握着長槍,不時往外刺幾下。他的左臂不自然地下垂,指尖不斷有血珠滴落。
“鐘林!”姜鶴羽一眼認出,把他拉進最裡面,一邊剪開他的袖子處理傷口,一邊問,“阿婆和小蘭呢?”
“在那裡。”少年疼得呲牙咧嘴,咽一口唾沫,擡手指向角落裡一輛堆滿糧食的牛車。
秦阿婆蹲在車轱辘後邊,牙關緊咬,死死盯着四周情況,宛若驚弓之鳥。她懷裡,豆丁大的小團子吓得緊緊縮起脖子,卻不哭也不鬧,懂事得讓人心疼。
姜鶴羽以極快的速度處理完鐘林的傷口,待他又上了前線,這才摸到牛車後邊。
捏了捏鐘蘭的小臉,輕聲道:“小蘭是個勇敢的孩子。”
小鐘蘭的眼中包起淚,奶聲奶氣地勸她:“小蘭不怕,姐姐去忙吧。”
秦阿婆也朝她點點頭,示意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