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鶴羽想了想,收好匕首:“你們就待在我身後。”随即就地攤開藥箱,揚聲道,“傷兵都到這邊來。”
受傷的将士聞訊而來,有隻是受了些皮外傷的,也有傷及髒腑、頭破血流甚至危及性命的。一個個小戰士眼見有救,驚慌的情緒也穩定下來,順從地依照姜鶴羽的安排,依着傷勢的危急程度排好隊。
姜鶴羽取出藥箱中的酒露,将銀刀和針線細細擦拭一邊,兩手平舉在腰部以上,面色沉肅:“你的傷勢等不到戰事結束,我再确認一遍,現在沒有麻藥,能忍嗎?”
腹部被貫穿,掌中托着一團血紅不明物的小兵本已精神恍惚,卻在這冷硬的聲音中找回幾分神智,與按着自己肩膀的同伴對視一眼,堅定點點頭:“能。”
“呃——”
虛弱無力的慘叫聲響起。傷兵們不忍直視,下意識偏過頭,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中間靠得更攏了些。仿佛離那個可靠的身影更近一分,就能多一分活下來的希望。
安全區位置有限,等待看傷的隊伍蜿蜒卷成一圈又一圈,隻能瞧見被緊緊圍在最中心之人的一片衣角。
江離收回目光,轉向仍在試圖突圍的山匪,彎弓搭箭。
“咻——”
箭矢似乎汲取到額外的力量,深深紮進某個山匪的脖頸。射箭之人卻看也不曾看他倒下的身軀,垂眸取出下一支箭。
不知過了多久,姜鶴羽喝下幾口秦阿婆遞到嘴邊的水,剛取出下一瓶全新的金瘡藥,就聽得外面隐隐傳來一道聲音,
“别緊張!自己人!”
不多時,一個皮膚黝黑的精壯男子護着個小姑娘擠進安全區。
“娘子!”
“主子。”
兩道聲音響起。
“綠萼!”姜鶴羽見到一直挂心的人,臉上緊繃的神情也松懈幾分。自己人都安然無恙,總算不必再時不時抻長脖子透過縫隙往外瞧。
洪楓将人安全帶到,見新主子忙得腳不沾地,也不往跟前湊,轉身加入了戰鬥。
外圍戰況漸佳,喊得殺聲震天。内圈中氣漸漲,疼得哭爹喊娘。
下半夜,損失慘重的山匪士氣大降,進攻也疲軟下來。
幾個其他戰地的小兵趁機趕過來,擡着兩個受傷極重的戰士,放在剛剛歇下不到兩刻鐘的姜鶴羽身前。
一個小腿被砸得血肉模糊,另一個腰腹幾乎被劈開一半。
某個離得近的弓箭手分神看一眼,忍不住埋怨:“這個都快成兩半了,還送來幹啥,平白讓姜醫正受累。”
姜鶴羽蹲下檢查一番,丢下一句“能救。”,又穿上了手衣。
處理完兩個重傷患,天邊隐約現出微微一點亮光。
外圍的将士在一步步積累下優勢後,終于勢如破竹般沖開包圍,将四處逃竄的山匪或是擊殺,或是生擒。
這一夜總算是熬到頭,姜鶴羽用袖子揩一把額頭,也顧不上幹淨與否,直接席地而坐。
江離早已帶着人出去收拾殘局。她無所事事地歇着,目光不期然落在不遠處的青年身上。
一晚混戰,他竟是一點傷也沒受,衣襟上沾的盡是别人的血,此刻還能機警地守在她和綠萼附近。
“洪楓,”姜鶴羽喚他一聲,“你是練家子?”
洪楓聞言,立刻回身長揖道:“回主子,奴才兒時家中還算富裕,跟着武先生學了幾年。”
“這樣。”看起來倒是訓練有素,姜鶴羽微微颔首,“好好幹,工錢待遇不會少了你的。”
這樣的态度,不像是主子對奴才,倒像是上司對下屬。
洪楓面上劃過些許驚愕,定了定神,沉聲道:“謝主子,奴才定當鞠躬盡瘁。”
還是個有文化的,這銀子花得不虧。姜鶴羽“嗯”一聲,淡聲道:“下去跟着綠萼學學規矩。”奴啊奴的,聽得腦仁疼。
“…是。”洪楓蜜色的臉上泛出一點不明顯的紅,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下意識偷偷看向更熟悉些的綠萼。
小姑娘眨眨眼,沖他說了個“沒事”的口型,洪楓這才把心放進肚子裡。
“阿羽。”江離不知從何處湊過來,擠開洪楓,耷拉着眼,小聲道,“我肩膀疼。”
“姜先生不是文武雙全麼,也知道疼?”姜鶴羽冷笑一聲,“坐過來。”
江離好脾氣地笑笑,乖巧往她身旁一坐。借着偏過頭讓她檢查肩膀的功夫,掀開眼皮瞧了一眼洪楓。
方才還木木的洪楓這會兒倒是機靈起來,一瞬間心領神會,識趣地站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