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棂,在榻前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小滿睜開眼,發現秦墨仍坐在床邊的矮凳上,一手按劍,頭微微低垂——他竟然守了一夜。他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小片陰影,下颌的線條因疲憊而略顯松弛。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他毫無防備的模樣。
她輕輕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手仍被他握着。他的掌心粗糙溫暖,指節處有幾道新鮮的傷痕,顯然是昨夜激戰留下的。林小滿心頭一熱,忍不住用指尖輕撫那些傷口。
秦墨猛地驚醒,眼中瞬間恢複銳利,但看清是她後,目光立刻柔和下來。“還疼嗎?”他松開手,指了指她包紮着白布的手腕。
林小滿搖搖頭,突然注意到他衣襟上的血迹。“你受傷了?”她掙紮着要起身。
“小傷。”秦墨按住她的肩膀,卻因動作太大扯到肋下的傷口,悶哼一聲。
“騙子!”林小滿掀開他的外袍,倒吸一口冷氣——他腰間纏着的繃帶已被血浸透。“青柳!快拿幹淨布和熱水來!”她朝門外喊道,手忙腳亂地去解那染血的繃帶。
秦墨任由她擺布,嘴角微微上揚:“昨夜某人昏迷時,可是死死攥着我的衣角不放。”
林小滿的手一抖,耳根發燙:“胡說什麼…我那是…疼糊塗了。”
青柳端着銅盆進來,見狀驚呼一聲。林小滿接過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傷口。箭傷很深,邊緣泛着不祥的青灰色。“有毒?”她聲音發顫。
“已經逼出大半。”秦墨語氣平淡,仿佛在讨論天氣,“趙統領懂些草藥。”
林小滿咬唇,從枕下摸出一個小布包——她穿越時帶的最後兩片抗生素。“吞下去。”她将藥片遞到他唇邊,眼神固執得不容拒絕。
秦墨沒有多問,順從地咽下那奇怪的白色藥片。陽光從側面照過來,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分明的明暗界線。林小滿突然想起那個暴雨夜,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也是這樣站在光影交界處,恍如天神降臨。
“将軍!”趙統領的聲音打破靜谧,“發現天機閣的蹤迹了!”
秦墨立刻起身,卻被林小滿拽住衣袖。“先換藥。”她固執地按住他,動作輕柔卻不容反抗。趙統領尴尬地别過臉,假裝研究牆上的裂痕。
包紮完畢,秦墨随趙統領走到院外。林小滿悄悄挪到窗邊,透過縫隙聽到隻言片語:“…黑貓…城西破廟…閣主受傷…”
她的手指無意識撫上胸前的玉佩。自從那夜強行關閉“天門”後,玉佩變得異常安靜,連溫潤的玉質都顯得暗淡幾分。但此刻,它似乎感應到什麼,微微發熱。
傍晚時分,秦墨帶回一個烏木匣子。“天機閣的暗室裡找到的。”他打開匣子,裡面是一本皮質冊子,封面上燙着奇怪的符号——那分明是英文“Journal”!
林小滿的呼吸急促起來。翻開内頁,密密麻麻的英文筆記中夾雜着中文批注,字迹潦草狂亂:
*April 12, 2003 - 又失敗了。玉佩拒絕回應我的血。那個叫蘇滿的女人是最後的希望…*
*May 3, 2003 - 她逃走了!在月全食觸發天門時帶着玉佩跳了進去!我拼命抓住她的腳踝,卻隻扯下半塊玉佩…該死的輻射燒傷…*
“這是閣主的日記。”林小滿聲音發抖,“他來自2003年…比我還早二十年。”她指向一段被反複塗抹的文字,“這裡提到‘半塊玉佩’…難道…”
秦墨從懷中取出老夫人給的玉扣。兩枚白玉在燭光下對比,紋路竟能嚴絲合縫地對上——它們本是一體!
“怪不得閣主說玉佩被秦家‘偷走’。”林小滿恍然大悟,“當年蘇滿穿越時玉佩斷裂,一半随她消失,另一半被秦家先祖得到…”
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秦墨閃電般推開窗,隻見一道黑影竄上牆頭——是那隻項圈閃着冷光的黑貓!他抄起手邊硯台擲去,黑貓慘叫一聲跌落院外。
“我們被發現了。”秦墨臉色陰沉,“今晚必須轉移。”
夜深人靜時,林小滿獨自在房中收拾行裝。她的手碰到日記本,突然一陣眩暈。玉佩劇烈發燙,眼前浮現出陌生畫面:傾盆大雨中,一個短發女子(是蘇滿!)站在發光門前,回頭喊着什麼。她的脖頸上挂着半塊玉佩,與閣主日記的描述完全一緻!
畫面突然切換——現代都市的醫院病房,母親憔悴的面容在病床前啜泣,床頭日曆顯示:2023年10月5日。
“媽…?”林小滿伸手去觸,幻象卻消散了。她跌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玉佩仍在發燙,似乎在向她傳遞某種訊息。
“小滿?”秦墨推門而入,見她面色慘白,一個箭步沖上前。
“我看到了蘇滿…還有我媽媽。”她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她在哭…她生病了…”
秦墨沉默地擁住她顫抖的身體。許久,他才低聲道:“月圓之夜是七日後。”
林小滿猛地擡頭。他竟記得這麼清楚…難道他一直在計算她可能離開的日子?
“若你想回去…”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調,“我不會攔你。”
燭火噼啪作響,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林小滿突然看清了他眼中深藏的恐懼——那個曾經失去蘇滿的少年将軍,如今又要面臨同樣的别離。
“我不知道…”她将臉埋入他胸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媽媽需要我,但這裡也有我放不下的人…”
秦墨的下巴抵在她發頂,呼吸沉重:“那本日記最後一頁…你應該看看。”
林小滿翻開泛黃的紙頁,閣主癫狂的字迹觸目驚心:
*天門完全開啟需要代價——一個世界的崩潰。蘇滿知道這點,所以她甯可永遠流浪在時空夾縫,也不願毀掉兩個世界…*
“時空夾縫?”她猛地合上冊子,“意思是蘇滿既沒回到現代,也沒留在古代?”
秦墨點頭,從匣子底層取出一塊焦黑的布片——那分明是現代牛仔褲的布料!“暗室牆角有血迹和這個。閣主可能…囚禁過她。”
林小滿胃部絞痛。蘇滿不是主動消失,而是被閣主逼迫到絕境!她突然抓住秦墨的手:“如果找到完整的玉佩,是不是就能救出蘇滿?也能讓我…自由往返兩個世界?”
秦墨瞳孔驟縮。院外突然傳來趙統領的厲喝:“有埋伏!”
箭矢破空之聲驟起,一支弩箭穿透窗紙釘在床柱上。秦墨一把将林小滿推到桌下,長劍已然出鞘。“待在原地!”他踹開門沖入夜色,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小滿蜷縮在桌底,玉佩緊貼胸口發燙。院外刀劍相交聲中,她清晰聽到閣主嘶啞的咆哮:“把玉佩交出來!否則你永遠不知道蘇滿去了哪裡——”
一聲悶響,咆哮戛然而止。當林小滿沖出院門時,戰鬥已經結束。趙統領帶人追捕逃散的黑衣人,而秦墨單膝跪地,劍尖抵着閣主的咽喉。那人的銀面具早已碎裂,露出燒傷猙獰的真容。
“說。”秦墨的聲音冷得像冰,“蘇滿在哪?”
閣主咧嘴一笑,滿口是血:“在你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除非用完整的玉佩開門…”他的目光越過秦墨,直勾勾盯着林小滿,“小丫頭,你媽媽得的是肝癌晚期吧?現代曆2023年10月…算算時間,還剩三個月?”
林小滿如遭雷擊。他怎麼會知道?!
閣主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抓向她胸前的玉佩!秦墨的劍鋒毫不猶豫地劃過他的咽喉,但為時已晚——那染血的手指已經觸碰到玉佩表面。
一道刺目的紅光炸開,林小滿隻覺天旋地轉。最後的意識裡,她聽到秦墨撕心裂肺的呼喊。
小滿感覺自己被卷入了一場風暴。
紅光吞噬視野的瞬間,她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拽進漩渦,耳邊充斥着尖銳的嗡鳴,仿佛千萬隻蜜蜂在顱内振翅。她下意識攥緊玉佩,可它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幾乎松手。
“秦墨——!”她嘶喊,可聲音被風暴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