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蟲?”柳渡蹙眉,“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是什麼?”顧虛白剛想伸手拿近些細看,卻被柳渡一把握住。
“别動,它有劇毒。這蟲子平常隻生活在山中藤木深處,怎麼會跑到這馬車上?”
隻見那小蟲在絹帕上緊緊縮成了一個小球,甲殼有種溫潤的光澤感,仿佛一滴聚攏的鮮血。
“如果不小心把它拍死了,會怎麼樣?”顧虛白問。
“它體内的汁液有麻痹作用,會瞬間滲入皮膚,讓人産生幻覺,有點像醉酒。”
柳渡道,“但更麻煩的是,它的頭部有一根細長的口器。如果紮進皮膚,就會留在體内,很難拔出,讓人長時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不過,它也有入藥的用途。我在藥經上見過,記載得很簡短,隻提到它可鎮痛安眠。
“你之前整夜咳嗽那次,我之前給你用過一點點,但其藥理成分并不明确,估計那個作者也并不很清楚。”
顧虛白若有所思,随後在馬車内仔細查看了一圈,并沒有發現第二隻:“會不會隻是偶然飛進來的?”
“按理說不應該,”柳渡搖了搖頭,“它們是一種極其膽小的蟲子,遇到危險就會縮成一個球,而且我幾乎沒有見過它們起飛,隻會在藤木上緩慢爬行。”
正說着,那紅色小蟲竟突然展開身子,甲殼快速振動,騰空而起。
柳渡一驚,立刻往旁邊閃避。
顧虛白也被吓了一跳,一把掀開車簾,那蟲子在空中懸停了一會兒,趨光飛去,瞬間消失不見。
“你剛才不是說它不怎麼飛……”顧虛白有些後怕。
“自去年開始,夏季酷暑、秋季暴雨、冬季降雪,天象接連反常,這些小蟲子行動異常也不是沒有可能……”柳渡皺緊眉頭。
又過了半刻,馬車将他們送至壩口。
大壩已基本修建完畢,高約三丈,頂部寬約一丈,能夠容納兩匹馬并行。長數裡,綿延至遠處,直插群山。
壩體底部兩側各挖了六個洩洪口,北側坡體較陡,迎向渚江,朝南側的坡體稍緩些,已種植了一部分植被用以護坡固土。
還有十餘名工人排成一線,在南坡上夯土培植。
兩人下車後,一名男子迎上前來。
他身着短袍,頭纏布巾,口鼻用帕子蒙住,隻露出一雙眼睛,眼下隐約可見一顆小痣。
沖二人抱拳道:“兩位公子,我是朝廷派駐廣陵的府兵統領邝君儒,原隸禁軍烏金衛,早聞顧公子大名。”
顧虛白在腦海中搜尋一圈,卻并無印象:“邝大人,失禮了,我在京城時間短,恐怕未曾見過您。”
那人并未在意:“兩位公子這邊請。自廣陵爆發腹疝病後,裴大人和我分工負責,他主調城内事務,我則專管工程上的病患。”
顧虛白與柳渡随邝君儒朝大壩東側走去。那邊臨時搭建起了兩片營帳,排列十分整齊,看制式,竟然像是兵營。
“這些病患竟是由軍隊負責管理?”顧虛白奇道。
邝君儒點頭:“廣陵郡城本無正式兵編,隻有府衙有些衙役。
“朝廷改制府兵後,派駐廣陵的府兵共計五百人,皆為原禁軍分編而來,也都是我的同僚舊友。
“也是裴大人提議,此次病症來勢洶洶,應交由軍隊管轄。
“現兩百人已調入城中支援裴大人,壩上留了三百,專門負責醫師和病患調度。”
“那為何分設兩個區域?”柳渡問。
兩邊的營帳之間空出了一片約十丈寬的區域,中央堆放着一些艾草。其中部分艾草已經被點燃過,散落着焦黑的痕迹。
邝君儒引領兩人跨過這條用艾草隔開的區域,走向更遠的地方,說道:“這一片是重症病患,剛才過來的那邊則是症狀較輕或剛發病的工人。”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這一片大多數都治不好了,所以離葬坑的位置更近些。”
他朝東北角指了指,遠處隐約可見挖了一個大坑,濃煙直上。旁邊零散着豎了幾個簡陋的碑牌。
“這是季大夫的建議。自從發現接觸患者□□可能引發感染後,便決定一律将遺體火葬。”
顧虛白朝煙霧的方向合掌施禮,随後問道:“那些家屬不來鬧嗎?廣陵這裡,似乎并不習慣火葬吧。”
邝君儒深深看了他一眼:“這也是裴大人說疫區必須要施行軍管的原因之一。”
這時,一旁的柳渡開口:“邝大人,能否為我引薦季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