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進門，小二就迎上來，看的是熟客，又帶了生面孔便說：“呦，兩位爺帶朋友來？”

林玉聽到這個詞一下子擡起頭，

他喜歡這個字眼，可能是從小沒什麼朋友，村裡的小孩說他是災星，好像跟他玩會倒黴。

樓彰讓他上菜，再帶一壇子酒，小二笑着應聲将人往店裡引。

他們在窗邊坐，從樓上眺望，可以看到底下的街道和行人。

林玉半扭過身，視線向下探去，隻覺得視野開闊。來了許久他沒覺得有什麼特别之處，如今身在其間，發覺鎮上是十分熱鬧的。

“你出門在外，自己知道是一個人，萬不可以告訴旁人。”樓彰拿了杯子給他們倒水，

這話是單獨對林玉說的，俞邶即便是一個人，但性格豪邁，雖說沖動了些，嫌少有人能在他這裡占便宜。

更不要說欺負，不惹事就不錯了。

“我知道了，”林玉很上道地接話，“下次我就說，我哥哥住在附近，讓他知道了要找上門去。”

樓彰微微颔首，

将倒好的水杯往兩人面前推去。

“客官，菜上齊了，有事兒您招呼。”小二不一會就上完菜，說完，見他們沒有要交代的，便招呼其他人去了。

林玉看向一桌的菜，還沒動筷就知道味道不錯，色香俱全。他雖然很想嘗嘗，但同桌的人都沒有動筷子，他不能自己一個人吃。

“都愣着幹嘛？你們不吃我可吃了。”俞邶第一個拿了筷子。

見他動了，林玉才拿起筷子。

“樓哥，你們還會喝酒嗎？”林玉問。

他隻在小時候嘗過一口，依稀記得不太好喝，總以為大家都一樣，起碼及冠了才會喝酒。

他其實不喜歡喝酒的人，因為他爹喝醉了會打人，他以前就被打過，所以對這一類人沒什麼好感。但換做樓彰，又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反倒有些好奇。

不是所有人都會在喝醉之後發酒瘋，也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那麼樓彰呢？他好像很少笑，待人卻溫柔極了。

他喝醉了之後，會有什麼變化嗎？

樓彰正打開那壇子酒，道：“大家都喝，我總要會一些。”

林玉聽他這麼說，恍惚意識到兄弟兩人也是相依為命走過來的，并沒有比他好上多少。在他們遇見的年紀，兩人已經走了很多路，見過好多人。

“那我也想要。”林玉想要分一點，把杯子裡的水喝完了，雙手舉着放到樓彰面前，他也想合群。

“喝沒喝過？”樓彰先給自己倒酒，擡眼時問了他一句。

林玉搖搖頭說，“沒有，”

又補充，“小時候拿筷子嘗過一點點。”

俞邶聽林玉說完就嗤笑了一聲，把他的杯子按下去，“你喝不了，喝水就好了。”

林玉不相信，“我可以嘗一點，少一點也行。”

“你喝它做什麼？”俞邶不理解他的堅持，說：“我哥喝酒是要練酒量，你又不需要。這東西一點也不好喝，真的。”

仿佛怕林玉不相信，俞邶連樓彰酒量差的秘密都抖了出來。

林玉有些猶豫，幾乎要被說動了。

因為沒有人會找他喝酒。他沒有真正嘗過味道，心裡也不喜歡。可他又想，如果以後有人和他喝酒的話，到時候他很能喝了，是不是不至于掃興。

林玉收回的手便又伸了出去，“一點就好。”

樓彰沒有勸，直接給林玉倒了半杯，讓他抿着喝。他們的杯子都是碗口大，不會喝的人喝不了多少，還容易醉。

“先吃菜再喝，不容易醉。”樓彰說。

林玉夾了一筷子的菜，吃一口抿一口，隻覺得入口的味道有點苦，又好像是清涼的，他含一口酒在嘴裡，不太能描述得出來，但再次堅定了不喜歡的念頭。

“有點涼。”林玉咽了下去，問：“若是冬天喝，不會覺得冷嗎？”

“會燒熱了再喝，文人閑時圍爐煮酒，賞雪看花，我們往熄滅的火堆裡丢，是一樣的。”樓彰看向他，單手舉起酒杯，“還喝嗎？”

林玉“嗯”一聲，覺得樓彰懂得好多，和哥哥一樣厲害，随後雙手舉起，敬了他一杯，

為表誠意，他喝了一口大的。

他看人家都是這樣，敬的酒一定要比對方喝的多才算給面子。

林玉才喝完，酒意就上臉，飯沒吃先有三分醉了。偏生他絲毫沒覺得不對勁，傻呵呵地沖着人笑了下。

他記得要吃菜，一開始還能塞幾口。連酒也是一面覺得難喝，一面本着不浪費的想法。但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終于沒撐住，眼睛一下下地掙紮着。

待朝他酒杯裡看去，幾乎見底。

俞邶輕推了林玉兩下，

他眼睛又一睜，吓了俞邶一跳，短暫睜開的眼中毫無焦距，不出幾秒又閉上了。

俞邶嘴一張吐出一個字。

“該。”

他用一種惡狠狠的語氣，恐吓般說：“說了不讓你喝，非要喝，這下好了。”

他以為林玉聽不見，其實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能聽見一點，隻是不太分明，林玉知道自己好像被罵了，卻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做了個不那麼好的夢。

樓彰沒說話，緩緩抿着酒，眼看着俞邶剛罵過林玉，轉頭又伸出手戳他的臉。

“你還吃不吃？”他将酒杯重重放下。

俞邶說吃，

他不明白樓彰哪來這麼大火氣，但沒有選擇招惹，他知道樓彰看着脾氣好，那是沒有真得惹到。

他哥發火有多吓人，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