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覺得和二少爺說話是說不通的,他不想吃了,點心又追過來,要進他嘴裡。他張開嘴咬了下去,入口發苦發幹,噎在喉嚨嗆出了眼淚,隻剩下食不知味。
之後,盛宴原本就過分的占有欲,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會把林玉抱在懷裡看書,不出門,兩人幾乎寸步不離,
他沒再帶林玉出去過。
盛宴手裡拿書,叫林玉坐他腿上,手臂穿過林玉的腰,下巴也擱在肩膀。林玉有時候會跟盛宴一起看,但有一些不喜歡,他是不想看的。
這天,林玉照例看了一眼盛宴拿的書。
這書比尋常的書本更小一些,目測書頁不多,薄薄的寬度就好像裡面隻裝了幾張紙,不是山水遊記,或者奇異志怪,也不是章句集注之類的大部頭。
林玉有些好奇,将腦袋湊上去,卻看到紙張上是簡筆勾勒出的人形。
他隻看了一眼,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若說是尋常圖畫,可那上面畫的人,分明衣服都穿不整齊。
林玉正思索着,
盛宴注意到他神情變化,面不改色地翻了下一張。
一人衣襟敞開,裾坐在地,是一個頗為豪放粗魯的姿勢,而且他的雙手□□,寥寥幾筆,将人完整地畫在圖上。
隻一眼的功夫,林玉擡起手,一巴掌就打掉了盛宴手裡的圖冊,“你看的這是什麼?他怎麼可以,可以那樣……”
圖冊掉在地上,一下子合攏了,封面上印着三個字:春輿圖。
林玉面色羞紅,隻覺得羞恥,尤其是圖上還有另一個人在,沒有人會擺成這樣,給别人看。
盛宴的書掉了,他愣過之後,眼裡還帶着笑,一副混不吝的樣子,眼睛盯着送入虎口還毫無知覺的羊羔,“你不認識字嗎?我教你認。這是春輿圖,是教導那種事的。”
“什麼?”林玉猶豫着問,他隐約是明白的,但讓他答,他又答不出來。
盛宴喉嚨滾動,吐出的呼吸滾燙地煮着林玉,“你難道沒聽過周公之禮?就是共枕衾,赴雲雨,徹夜合歡相交。”
“可那上面畫的是男……”林玉止了聲,神色略帶驚慌問:“難道這也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盛宴說完,發覺林玉身體都僵了,一動也不敢動,他的心思沉了沉,把話說完,“男人和女人沒有什麼不同,隻是不能生而已。”
“玉兒,如果你好奇的話,我……”盛宴試探着拉他的手,這雙柔軟細滑的手都是他的功勞,他向來是喜歡的,但沒有哪一次會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他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震驚,畢竟林玉什麼都沒表示,他這話說出口,未免顯得急不可耐。
盛宴有一瞬間的懊惱,他跟着朋友遊玩享樂,美人不知見過多少,也曾一擲千金。
如果沒有人管着,他從16歲就能定親納禮。他身邊會有幾個通房,隻要勾勾手,願意陪他春宵一度的人不知多少。
即便林玉出現了,也隻是那些人中不起眼的一個。
林玉這麼膽小的人,沒有他在,一定會怕得要死,然後用盡渾身解數吸引他的注意。勾着他,求着他,隻為了讓他在房裡坐一會兒。
他隻要勉為其難地抱一下,林玉就要痛哭流涕了。
盛宴沒等到林玉回應,懷裡的小東西像隻兔子一樣,雙腿一蹬慌忙從他身上跳起來,攔都攔不住地朝外爬,
林玉慌張說:“我不好奇,什麼髒東西。”
“不髒。”盛宴深受打擊,雙腿收攏,坐直了身體,他臉色憋得通紅,“他們都說敦倫是世間極樂。”
“那也不能,”林玉雙腳站在地上,那本冊子就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的視線時而落在畫冊上,又急匆匆地挪開。
渾身着火了一樣坐立難安,他敏銳感知到身處的環境變得不利,空氣中都有一種奇怪的氣氛,催着他快跑。
“現在是白天,少爺你看這種東西……”林玉雙手在袖筒裡握了握,睫毛顫動着,說:“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說完就跑出門了,躲在院子的角落裡,想盛宴為什麼要給他看這個。但他又想,兩人年紀相仿,二少爺好奇也是人之常情,連他自己都會忍不住探究。
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林玉站在門口糾結了半天,他不知該用怎樣的态度,來面對下午發生的事,又要怎麼裝做若無其事,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進門才發現,
盛宴床上的簾子已經放了下來,看不到床上的人有沒有睡?但屋裡的燈沒有熄,應當是在為他留着。院子裡沒人守夜,或許是避免難堪。
林玉洗漱之後便輕手輕腳地熄燈,躺在榻上,可下午隻看了一眼的圖,在夜深人靜的時刻,陰魂不散地從腦海中閃過。
他從不知道,兩個男人也可以和歡愛扯上關系。可一旦知道了,便總是想起樓彰,想起樓彰對他的好,樓彰的善解人意,溫柔體貼,想起他的恩情,想起他說話時的神态,笑容……
林玉蒙在被子裡,将自己困在被褥下,圍成一座小山包,他幾乎要閉過氣去,渾身發熱才伸出兩隻手将被子向下拉。
不知是不是跑出去是吹了風,林玉覺得頭有些昏沉,暈暈乎乎的時候想着,不隻是盛宴變得奇怪,連他也被影響,生出了奇怪的想法。
林玉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小腹燒得厲害,一股暖流盤旋許久都沒散去,這讓他不太舒服。心想他是瘋了還是病了,怎麼可以在這時候想起樓彰。
他又究竟是在想樓彰,還是在想樓彰的愛,想起他那天那句“我心悅你。”
林玉翻了個身靠着牆面,蜷起身體,手指向下摸去,他雙眼閉着用齊整的貝齒咬住下唇,小聲地哼了下,直到很晚才有困意席卷,
果然,翌日他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