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沒有足夠的力氣，于是咬住被子枕頭，用手肘撐住地面，緩緩擡起頭，肩膀一下一下聳動，拖着癱軟的雙腿，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他的胸腹緊緊貼在地面，每一次前進，都是在拖動一副沉重的枷鎖。手肘因過度摩擦而泛紅，褲子在地面的摩擦下逐漸脫落，一道濕痕自身下蔓延，順着他爬行的軌迹，在地闆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水漬。他毫無察覺，亦無暇顧及，他隻想盡快到她身邊去

八步的距離，對常人而言不過轉瞬，可對他而言，卻仿佛要跨越天塹鴻溝。

終于，他挪到了蘇月身側。

此刻他的兩條腿直挺挺地拖在身後，因為爬行和掙紮微微分開了一個角度，褲子褪至膝彎，雙腳耷拉着，姿态狼狽，氣息紊亂。他的胳膊已然脫力，額頭脖頸布滿密密麻麻的汗滴，濕透的發絲緊貼在鬓角。

他趴着喘息了一下，很快咬緊牙關，慢慢将帶來的被子和枕頭堆疊在身下，借着這微弱的支撐，勉強讓自己擡起身來，伸展顫抖的指尖，去觸及蘇月被捆縛的手腕。指腹蹭過堅韌的繩索，他幾乎連握緊的力氣都沒有，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沈玦視線受阻，指尖得觸覺亦不靈敏每一下動作都猶如在黑暗中摸索，緩慢而艱難。

終于，束縛蘇月的繩索松動。她迅速脫出雙手，跪下去摟住沈玦的腋下，将他翻過身扶起。

沈玦靠坐着，微微垂首，這時，他的目光才終于觸及自己的下身——褲子松垮地堆在膝彎處，兩腿之間大片深色的濕漬暈開，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尿臊味。他臉色瞬間刷白。他試圖擡起虛軟的手去扶正自己因翻滾而糾結在一起的雙腿，想要分開它們，可雙臂早已脫力，擡起時不住顫抖，力氣微弱，根本動不了。

蘇月沒有半點猶豫，按住他的手，讓他靠着自己的肩頭，輕柔地托住他的腿彎，幫他把腿翻過來，分開擺好。她迅速用手邊的被子擦去地上的水漬，給他穿好松脫的尿布和褲子，調整了姿勢，然後将他輕輕抱起。

他張了張唇，嗓音沙啞，幾不可聞：“抱歉，又弄髒你了……”

蘇月動作微頓，穩穩抱緊他，語氣溫柔堅定：“是你救了我們。”

她扶穩身形，推開房門，迎着夜色，沖入未知的黑暗。

——他們，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