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宣政殿。周綦看過殿試排名的奏折,氣憤地将案上東西掃落在地。
“簡直是荒唐!”他大罵一聲,攥着奏折急匆匆出去。剛踏出殿門,他又忽然停住,思索片刻後對身旁的宦官道:“宣範文峥,叫他帶着一甲前三名和慕懷清的殿試原卷來見我。”
宦官領命退下,一個時辰後,範文峥帶着原卷來拜見。
“陛下,可是對殿試排名有什麼問題?”
“問題?問題大了去了!”周綦冷笑,拿起宦官呈上的原卷翻閱。越看他面色越陰沉,看到最後氣笑了,舉着那張卷子質問道:“好,好,好一個範文峥!這就是你眼裡的三甲文章?慕懷清所寫,民生、吏治、刑法、軍事……引經據典面面俱到,完全不輸你定的狀元!”
範文峥不慌不忙地跪拜,道:“慕懷清所言,到底太過激進,有罪黨之風,微臣以為不妥。”
周綦怒道:“這朝堂,連一個敢說真話的人都容不下嗎?”
範文峥對他的怒火習以為常:“排名是太後娘娘确認過的,陛下如果覺得有不妥之處,可以再和太後娘娘商量。”
看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人,周綦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可笑這偌大朝堂,人人都當他好拿捏,他連一個可用的人都沒有。他何嘗不知範文峥是母後的人,名單也是母後授意,隻是想避開母後再争取一下,果然還是不行。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範文峥應聲,垂首告退。出了殿門,他擡眼看着日頭,一改殿内恭敬的模樣,眼神銳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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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壽殿。
蕭太後閉眼靠在榻上,翠雲替她捏肩,說:“不出娘娘所料,陛下果然對殿試結果不滿,今天上午又宣了範文峥進宮。”
“他倒把事情想得簡單。如果他還不死心的話,算算時間,也該來找我了。”
話音剛落,就有宦官在外頭喊:“陛下駕到!”
蕭太後睜開了眼。
周綦步入殿中,向太後請了個安,落座後開門見山道:“兒臣這次來,是為了殿試的事要請教母後,殿試排名,有些不妥。”
“哦?如何不妥了?”蕭太後明知故問。
周綦道:“那慕懷清的卷子朕親自看過了,寫得十分出彩,兒臣以為該點他做狀元。他先前連中過兩元,點他做狀元,是連中三元,是大梁的祥瑞之兆。大梁開朝以來,還從沒有連中三元的人才。”
蕭太後淡淡道:“從三甲跳到狀元,未免太過了吧。”
周綦急道:“難道大梁還不值得一個連中三元的喜事嗎?歸他為三甲,隻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皇帝看中人才,本身就是我大梁的喜事,隻是這慕懷清,還有一個同為三甲的兄長,”蕭太後的眼神如花帶刺,溫柔地刺向周綦,“大梁重孝悌之道,哪有弟弟排在兄長前面的道理?”
周綦面對着這種眼神,下意識身軀一顫。從小到大,就是這種眼神,罰他在寝殿禁閉,罰他徹夜抄書,在他生病要抱她的時候被她推開……
母後,真的是他的母後嗎?嘴裡在說兄弟的事,弦外之音分明指向孝道,指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