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連明澈,尚且蔭補樊陽巡檢使一職,不日将遠赴邊關。
雪上流風,故人天涯。
吾與汝天各一方,是為天下人之團圓。吾别無所求,惟願汝平安無虞,得償所願。
鬥轉星移,吾心不改。
吾甚念汝,望汝珍重。
承平十六年十二月廿二,居瀾,手書。”
一字一句,如此直白,如此熾熱,早已令慕懷清濕潤了眼眶。
陸雲程,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呢?
連明澈都離開了,你在風聲鶴唳的京城,也要珍重。
收拾好心情,她仔細地将書信保存起來,另外又攤開一張宣紙,在紙上塗畫着什麼。寥寥幾筆,竟是踏犁的形狀。
踏犁可簡單分為四個部分,犁柄、犁床、踏杆和犁铧。她思索片刻,将犁柄、犁床和犁铧這三個地方都圈了起來。
犁柄筆直,手握相當不适。犁床是踏犁主體,彎曲的一根木頭連接着犁柄和犁铧,無法調整角度,深耕費力。犁铧崩口,是因為使用的白口鐵,這種鐵最為常見,硬度高,但沒有韌性,也相當脆。
犁柄要改進最為簡單,隻需做成适合手持的彎柄即可。犁床,也許可以在連接犁铧的地方加設犁評,犁評通過榫卯結構調節農具耕作深度,她在江南的曲轅犁上見過。
至于犁铧,江南已有灌鋼法生産的鐵具,兼具硬度和韌性,不易崩毀,但歸仁縣地處偏遠,造價和運輸成本昂貴。她隻得暫且放棄這個想法。
整理思路後,她将改進的踏犁雛形畫在另一張紙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隻要處理完公務,她都會去各處的農田看看,也和百姓們一起用踏犁耕作。
百姓們沒見過這樣的官。
“知縣這是幹什麼,一連好多天來咱們田裡?”
“又是問咱們的犁,又是問咱們的稻種。”
“我看這知縣還挺關心咱的。”
百姓們就這樣漸漸地和新知縣混熟了,對他們來說,這位收了何家的新知縣,好像比一般的縣老爺要更親人。
幾天後,慕懷清要宋星懷找的木匠也請來了。
縣衙裡,她将成型的新農具圖紙交給木匠看,問道:“這種踏犁可能做?”
木匠拿着圖紙看了好一會,驚訝道:“這是在犁床處加了榫卯啊。”
慕懷清點頭道:“嗯。此物在江南地區被叫做犁評,可以調節耕作深度,要省力一些。我想試試能不能移植到踏犁上。”
木匠遲疑道:“可以是可以,但犁床中間打孔做榫卯,可能會比較容易折斷。”
慕懷清道:“用硬木可以嗎?”
木匠思索片刻道:“這裡棗木常見,棗木硬,可以做。”
慕懷清道:“那就勞煩劉師傅了。”
劉木匠惶恐道:“不敢不敢,知縣吩咐,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到十天,劉木匠就交出了一副新農具。将新農具搬去農田那天,附近的百姓都丢下手裡的活圍過來看了。
“知縣,今天你怎麼還自己帶家夥來了?”
“你這犁和我們的長得有點不一樣啊。”
“這該不會是知縣做的吧?”
“難怪最近老是下田。”
慕懷清面對衆人道:“是新農具,還沒人用過,不知道效果。哪位鄉親願意來試試?”
一個中年男子邊舉手邊跑過來:“我來我來,我家的地還差兩畝沒犁好!”
他的田就在旁邊,劉大柱和另一名衙役将新農具擡去了那人田裡。
“縣尊,這真能行嗎?”劉大柱暗戳戳問旁邊的慕懷清。
慕懷清笑道:“總要試了才知道,你等會也可以用用看。”
踏犁落地,慕懷清親自教那名中年男子如何使用。
“第一個孔是淺耕,第二個孔是你們常用的角度,第三個孔是深耕,能犁比較硬的土塊。”她将卡榫一把一插,男子很快就學會了。
調到三孔後,男子滿懷好奇,兩手握住彎柄,腳踩上踏杆。一個用力,犁铧猛鏟進土地,輕而易舉就翻出一塊地皮來。
他激動地向衆人喊:“是真的哎,比原來那個犁更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