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太極殿蒙頭大睡一場,再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他捂着頭坐起身,宿醉難忍,硬是想不起來昨夜發生的事。
用完早膳後,趁着旬假不用上早朝,又百無聊賴地去天授宗的居所湊熱鬧。
一走進來就看到修士們在忙碌着收拾啟程的行李,雪晝站在殿外,正拿着筆和小冊子勾畫着什麼。
他今日穿的又是一身紫衣,腰間雕刻着獸首的玉帶鈎綴着一對雲紋沖牙,耀眼無比。
皇帝搓搓手湊上去,将雪晝手中的筆奪過來,笑眯眯問:“小仙師新年好!這是在忙什麼?”
“陛下,”雪晝颔首示意,“明日一早天授就要離開皇都了,奉銜山君之命,今日一定要将宮中的閑雜事務辦妥。”
“原來如此,朕今日來就是想給皇叔拜個年,”皇帝作傷感狀,“這年還沒怎麼過完呢,皇叔就要走了,朕心裡有些不落忍。”
雪晝十分禮貌:“銜山君提前離開也是為了大衛的安甯,陛下不必傷懷。”
“是,有皇叔為朕打頭陣,朕坐守皇都也安穩些,”皇帝歎道,“隻是如今皇室中嫡系一脈就剩朕與皇叔了,若是路上皇叔出了什麼意外,朕可不知如何是好啊。”
“畢竟鬼族勢力難測,皇叔又是肉體凡胎,凡人的命到底隻有一條,朕實在擔心。”
他語氣輕松似無意,聽在雪晝耳中,表情立刻變了。
這麼晦氣的話他可不想聽。
皇帝繼續探究道:“傳說青蘅宗宗主血脈特殊,來曆不凡,有長生不老的本事,不知是真是假?朕若是讓他替皇叔走這一遭,是不是更安全更靠譜?”
“……”
少年笑容斂起,一隻手不由自主背在身後,五指收緊,掌心中一支箭矢若隐若現,不時摩挲着。
這個衛越澤,話真多,真煩。
居然敢咒銜山君出事。
雪晝最不能容忍别人說衛缙半點不好,他攥緊箭身,忍住想給皇帝一箭的沖動。
腹诽道:崔沅之是這個世界的男主,他當然出身好了,讨伐交到他手裡,自然也是隻有大獲全勝的份。
他實在受不了大家的話題總是若有若無圍着崔沅之轉,略有些不悅地說:“陛下放心就好,銜山君絕對不會有事,我會保護好他的。”
皇帝見他如此嚴肅正經,話鋒一轉,又說起别的:“朕就是開個玩笑,皇叔吉人自有天相,又有我大衛真龍保佑,氣運自然不差的。”
他哈哈笑了幾聲,溜進殿中去尋衛缙了。
雪晝面無表情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繼續做起沒幹完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白日裡提了崔沅之的緣故,臨行前這夜,他又夢到了些許前塵往事。
那時青蘅山上隻有寥寥幾人,大家都作朋友相處。
崔沅之教他識字,兩人的手交疊,掌心握着那支筆:“小燈,你的名字要這麼寫……”
一筆一劃,無不彰顯耐心。
“寫完了,怎麼樣,好看不好看?”
他低下頭看去,紙頁上寫的卻不是小燈,而是雪晝。
“……”
“啪嗒”一聲,毛筆掉落在地,筆架搖晃,崔沅之将桌案上的東西全都掃了下去,桌角處用作收納的檀木盒也摔得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水晶球彈跳着灑滿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