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不大氣呢?”
江臨往田裡啐了口唾沫。
甘蔗林悶熱潮濕,村民們偶爾直起酸痛的腰,眯着眼睛看看天,而後繼續握緊砍刀,彎下腰繼續砍伐甘蔗,廣闊的土地上,辛勤的身影不停歇地勞作着。
大貨車鳴着車笛駛入裴家村,甘蔗林裡的村民像在田裡覓食聽到聲響擡頭的麻雀,疲乏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光。
村民們扛着一捆又一捆的甘蔗堆放在大榕樹下,裴絮熱情地給幾位司機遞上礦泉水,客套道:“幾位大哥先喝水,午飯馬上就好了。”
趙素梅與裴宗禮拿着砍刀匆匆地回家準備午飯,廚房内水聲潺潺,裴宗禮沖洗着青菜,沒好聲臉色地說:“這臭小子的壞心眼使到老子身上來了,如果不答應他一年的期限,他就不張羅市裡的糖廠來收甘蔗!”
趙素梅接了一瓢水倒入鍋裡,用自制的鍋刷洗鍋,驕傲地說:“我們家阿絮的腦子就是好使,不然怎麼讀書那麼厲害!你以為誰家孩子都能讀博士的嘞?”
“慈母多敗兒!”
江臨左肩疼了就換右肩,咬緊了牙關來回地搬了十幾趟甘蔗,停在大榕樹下的幾輛大貨車仿佛是興奮劑,打入了村民們的心裡,他們的砍刀揮得更有勁更快了,一壟又一壟的甘蔗倒下去,留下淡黃色的短蔗根。
家常的飯菜撫慰着饑餓的胃,為勞作了一早上的身體補充了能量,吃飯的時間也是休息的時間,江臨剛喝完一杯水,隻見裴七和柳春玲已經戴上草帽拿起砍刀,江臨問:“爺爺奶奶,你們中午不休息一下嗎?”
柳春玲說:“大貨車每天隻來一趟,下午五點就統一過稱裝車拉走。”
江臨瞬間明白,農忙的時候午休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裴七笑說:“江臨,你在家睡一下覺,早上搬了那麼多甘蔗累了。”
“爺爺,我看一下你的膝蓋,不然我不給你出門。”
裴七隻好挽起褲腿,膝蓋的傷口已被汗水浸透得有些發白,江臨為他擦了藥才放他回地裡。
裴絮擡着一張小型的折疊桌和幾張闆凳往大榕樹下走,江臨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走過。
“空虛公子,有點眼力見沒有?”
江臨停住了腳步,聽出裴絮的聲音有些吃力,他回頭揚起下巴說:“裴博士,我眼神不好,這樣吧,你叫我一聲哥沒準就好了。”
裴絮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原地放下闆凳,陽光曬得他半眯着眼,“下次你可以本色出演一個眼盲心瞎的角色,一舉斬獲影帝。”
江臨看見他口袋露出的半副撲克,心下了然他的用意,傲嬌地說:“江少爺人帥心善,幫你這一回吧。”
說完,他一手拎着兩張闆凳跟在後面。
幾位司機悠哉地在榕樹下打牌,兩人重返地裡繼續砍甘蔗。
江臨摸索出一個好辦法,他往甘蔗根上左右各砍一刀,而後猛踹一腳,甘蔗應聲倒地。
“爺爺奶奶,看我給你們露一腳。”
裴七夫婦聞聲向他看去,江臨向他們展示年輕人的辦法。
“快吧!”
裴七淺笑說:“這個辦法好!可爺爺的腿腳沒這麼利索了,不然也試一試。”
“爺爺,你可别踹啊!有我在,咱家慢不了!”
江臨十多歲開始寄宿在學校,家人的溫暖從媽媽離婚出國後就再也不曾感受過。
那雙沾了雞糞被他随手扔在角落裡的鞋子,柳春玲将它刷得幹幹淨淨,并用紙巾粘住鞋身晾曬。
當江臨誇贊她:“奶奶,你好時髦嗷,紙巾能防止白鞋子曬黃的小妙招你也知道。”
柳春玲臉上洋溢着幸福:“是我孫女教我的。”
那一刻,江臨定定地看着她:“真好,我沒見過我的爺爺奶奶。”
午後的陽光猶如一台烘烤機,炙烤着大田間地裡勞作着的人,幾位打牌的司機也挪換了位置。
汗水浸透了衣衫,江臨偶爾挺直腰闆,看看前方還有多少甘蔗待砍,可一望無際的綠紫色使得他的心都沒有縫了。
李阿姨扛着一捆甘蔗從後面走來。
“大明星,你走側邊一點,讓阿姨先過去。”
江臨向右側挪動腳步,試圖讓出空間。卻不料踩到田埂邊緣松軟的泥土上,腳下突然一滑。
“小心!”李阿姨驚呼。
江臨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往下倒,那捆沉重的甘蔗從他肩上滑落,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江臨本能地擡起一隻手捂臉,準備承受即将到來的重砸。
然而疼痛沒有如期而至,江臨跌坐在田埂上,鞋子和褲子被田裡的泥水浸濕,他松開捂着眼睛的手,裴絮在他的身旁!
江臨跌落的瞬間,他繞過李阿姨沖過去,雙手穩穩地接住了即将墜落的甘蔗,突如其來的重量使他的手臂微微顫動。
江臨立刻一起抱着甘蔗輕輕地放在田埂上。
李阿姨松了一口氣,“大明星,你沒事吧?”
江臨立刻讓出通行的位置,說:“阿姨,我沒事,你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