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醒了。”
她擡眼去看,孟聽寒已經起身,臉頰上有幾道淺淺的壓痕,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關切的模樣卻不像演出來的。
一時之間心亂如麻,她垂下眼簾阻隔視線,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眉頭皺得這樣緊。”
她側過臉避開他伸出的手,搖了搖頭:“拿水來。”
片刻後,魏仁澄就趕來府中。
她已經起身,洗漱過後吃了些東西,披着外套坐在桌前發呆。
長發披散着攏在肩頭,舊傷未愈,臉上沒有幾分血色,病恹恹的靠在椅背,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下人都退了出去,隻留下彼此,魏仁澄走近她身側,她頭也沒擡,伸手抓住他的手。
“深更半夜,哥哥來得這麼急,路上可冷嗎?”
這一下将他扯得更近,魏仁澄回握住她,在她身邊坐下後,輕輕把她攬入懷裡。
“不冷,一點都不冷。”
她感覺得到他已經盡力克制,但抱着她的手還是有細微的顫抖。
像是為了确實她是真實存在的一般,過了許久,他才終于肯松手。
“兔兒就在府上安心将養着,其他事情都不必擔心。”
魏仁澄肉眼可見的放松了下來,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從懷裡拿出一個手帕包着的東西,“這是你的東西,既然你安然無恙地回來了,自然是要物歸原主的。”
左手被他擡起,短暫的疼痛感與微涼的觸感同時傳來,動作幾乎瞬間就完成,她的手還懸在空中,那隻春帶彩細镯輕晃着。
失而複得,她一時有些恍惚,盯着镯子看了許久,才慢慢放下。
“大張旗鼓找了這麼久,結果還得我自己想辦法…”魏長沁靠在他肩頭,手指擺弄着發絲,低聲道說,“就沒查到什麼嗎?”
魏仁澄低下頭,把下巴抵在她腦袋上:“事發突然,你能回來就謝天謝地了。”
話說到此,她一時也不知如何繼續對話,二人相互依偎着,困意竟然又生了出來。
又要不了了之嗎,自己死裡逃生,竟然連幕後黑手的影子都看不到。
各種思緒糅成一團,腦中嘈雜的聲音不知多久後重歸平靜,她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把臉埋進他懷中。
“哥哥…今天放學後可以陪我去放風筝嗎?”
魏仁澄聞言,輕拍在她背上的手頓了頓,才發現到她已經睡着了,含糊地說着夢話。
他擡眼看向支起的窗,疏星淡月,雖然天還不亮,但也快要到上朝的時間了。
還記得兔兒剛剛出生時,父皇不在,隻有他守在毓慶宮外。
剛出生的小孩子渾身又熱又濕,即使已經擦洗清理過,仍舊很醜。
他在女官的指揮下懵懂地抱住她,一手托着腦袋,一手托着屁股,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低下頭細看,臉皺巴巴的,像猴子一樣。
他如是想着,想去看看母親的情況,卻被攔住,懷裡抱着的妹妹也被帶走。
他被推着離開,心裡仍記挂着母親,還有那個渾身濕熱的小猴子。
妹妹還沒起名,他連夜翻書,準備了幾個乳名告訴母親,母親便選了其中一個,他此後有了個兔子般柔軟可愛的妹妹。
兔兒喜歡抓東西,小手像鉗子似的,抓住了就不會放開。
魏仁澄看着自己被她緊緊攥着的手指,妹妹怎麼才這麼大一點兒啊,用整隻手都握不完自己的一根手指
“兔兒什麼時候長大呢。”他輕輕晃着,把她哄得笑了,又哼着歌,“長大也不用怕,哥哥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小孩子總是長得很快,抓周的日子到了,由他抱着放在地上,她卻害怕的不敢離開他的懷抱,抓着他的衣服,嘴裡重複嚷着哥哥。
她什麼都沒抓到,隻抓到了他的手。
千哄萬哄,最後以兔兒抓到了一把匕首作為結束,父皇笑得撫掌,不知道為何母親眼中有些擔憂。
或許這不是什麼好的寓意,不過沒關系,他會護她周全順遂,此生無虞。
門被輕聲叩響,他的回憶自此中斷,并未出聲回應,隻是低下頭默默将她垂在身側的手握住。
兔兒怎麼長得這樣快…快得讓人不可置信。
他總不适應,覺得她還處在無憂無慮的少年歲月裡,每天等着他早課歸來,最大的煩惱不過是該去哪裡玩。
門外的催促漸緊,魏仁澄将她抱起,輕柔地置于床榻上,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