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這樣問，徐慕倒是不意外。

畢竟她對徐憬的态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隻是沒想到公主竟然能忍這麼久，才問她這個問題。

畢竟她從前的朋友們——或許稱得上是朋友，都對她的哥哥十分好奇。

徐慕對他從來沒有過好臉色，可每次她闖了禍，來領人的都是她這位哥哥。

不管是小偷小摸，還是吃霸王餐，就算是打牌輸光了錢被扣在賭坊，徐憬在外人面前從來都和顔悅色，禮儀得體。

回家後關起門來，又是另一種模樣。

“當然讨厭。”

徐慕幾乎沒有思考，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隻是在陳述事實，“他是填房帶來的兒子，不過是改了姓名，族譜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字，憑什麼替我接替徐家。”

魏長沁任由她傾訴，手指摩挲着下巴，這真相實在是意想不到。

難怪二人相處得那麼别扭，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也不願當理中客，可若是徐家家業當真交到徐慕手上，隻怕早就在賭桌上敗光了。

“不過是讀書讀得好些…爹爹就那麼喜歡他。”

徐慕低垂着眼眸，睫毛撲扇着，似在回憶，“過目不忘的本事我也會，可爹爹卻不讓我讀書，明明我比他聰明得多，生怕我壓了他的風頭。”

“我若是男子，一定比他厲害得多。”

魏長沁聽着她這話，倒不像是賭氣，輕輕笑了幾聲：“是，你确實比他厲害得多。”

馬車行進的速度緩了下來，應該是已經到了鬧市，外頭的喧鬧聲從車窗湧入，她再三确認自己的面紗戴好已經，耐心的等待停車。

徐慕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眉心微微折起，似是苦惱。

在她臉上看到這幅表情，很是難得。

長公主對于她工作時開小差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便擡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若是不想見他，就在馬車上等着我。”

周圍的聲音漸漸小了，許是快要到達戲院，“去周圍逛逛也行，可若是胡鬧被扣下了，我可沒閑錢去贖你。”

徐慕終于回過神來，看向她，搖了搖頭：“公主，慕兒要陪着您。”

車門被人叩響，二人的對話停止，門開了。

“長公主。”

徐憬身着一襲水藍色常服，夜色燈火下襯得他溫潤爾雅，如今當真是仕途順遂，意氣風發。

徐慕先下車侍候，夜風徐徐，她擡手壓住面紗，對徐憬點頭緻意。

他領着二人上樓，一路上也沒遇見其他人，應該是為了貴賓特設的。

前邊的喧鬧與調笑聲不可避免地傳來，在安靜的空間裡回蕩，徐慕面上波瀾不驚，其實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經緊緊抓住了她的小臂。

也不知道徐慕為什麼這麼怕他。

難道她在人前，都是故作的強勢嗎。

“到了，公主請。”

雅間的陳設布置還算看得過去，熱茶與糕點擺在桌上，似乎還點了桂花味的香。

她坐下沒過多久，底下的人聲再次沸騰，聽着催促的鼓點，就知道戲要開場。

明知道徐憬請她來不是為了看戲，他卻沉得住氣，又讓店家上了些吃食，親自端到她面前，還雙手奉上今晚的劇目單子。

“吃吧，不必拘束。”

魏長沁看向自己身邊的徐慕，終歸還是個小孩子，見到好吃的就移不開眼。

徐憬終于在桌前落座，他坐得筆直端正，與這處享樂的地界格格不入。

“我這妹妹…實在是，唉…勞您多費心了。”

徐憬看向将腮幫子塞的鼓鼓囊囊的徐慕，歎息不止。

不過自從她進了公主府上當差，也懂事了許多，雖然性子沒變，但表面功夫還是做得很到位。

和她主子一模一樣。

徐憬擡眸看向正在品茗的長公主，戲折子在桌上敞開着，她偶爾也向台上看幾眼，不過看得出興緻缺缺。

“臣也不知您喜歡什麼樣的消遣，倉促安排下來，多謝公主賞臉。”

魏長沁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轉過臉對上徐憬的視線：“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

說着，用下巴指了指徐慕。

他向來不喜歡在徐慕面前與她說朝中的事情，也不知是為了保護徐慕，還是單純不想讓她知道太多。

戲台上正唱到高潮，滿座叫好，徐憬搖了搖頭，沉吟片刻，在她的注視下終于開口。

“戶部正在查去年撥出的軍饷去向，似是好不容易摸清了眉目，卻被人攔下來了。”

徐憬注意到長公主的身子都直了起來，認真地聽着他的話，明眸倒映着躍動的燭光，璀璨如火。

她等着他說出那幕後主使，可徐憬卻偏偏賣了個關子，拿起桌上的點心小口品嘗起來。

底下正唱到，平中堪巧取，節外更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