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拍擊打聲漸漸與心跳同頻。瞿燕在救球時撲倒在地,掌心蹭過粗粝的地面。李子言翻過球網的速度比羽毛球墜地還快,抓着她手腕查看傷口的樣子,像在修複摔裂的唐三彩。
“創可貼要貼成十字才有用。”他蹲着仰頭笑,汗珠順着喉結滾進衣領。瞿燕别過臉去數天花闆上的日光燈管,聽見自己聲音發顫:“下周...還補數學嗎?”
場邊突然傳來塑料餐盒墜地的悶響。溫婉兮站在器材室門口,淺粉色裙擺被穿堂風掀起又落下。她彎腰撿便當盒時,精心卷過的發梢垂在番茄湯裡,像一尾溺水的金魚。
“子言哥原來在這裡呀。”少女甜膩的聲線裹着海鹽焦糖的氣息,“媽媽說讓你周末來我家看新買的賽馬......”話音未落,李子言已經拽着瞿燕退後半步,溫婉兮高跟鞋上的水鑽正巧碾過方才滴落的紅糖姜茶。
更衣室鐵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瞿燕低頭系鞋帶時,聽見門外刻意壓低的啜泣。溫婉兮的香水味從門縫滲進來,混着李子言煩躁的腳步聲:“我說過别來球場找我。”
“可是小時候你明明說過......”少女的哽咽被上課鈴割裂。瞿燕數到第三十下心跳才推開門,發現儲物櫃上多了一道指甲劃出的長痕,在陳年鏽迹間閃着凜冽的光。
那天傍晚的公交車格外擁擠。瞿燕抓着吊環搖搖晃晃,看見李子言在後排座位蜷成蝦米,膝蓋上攤着數學競賽題集。夕陽透過車窗把他分割成光與影的兩半,垂落的額發在紙面投下跳動的陰影。
“喂。”他突然擡頭,瞳孔裡映着晚霞的餘燼,“如果考進年級前三,要不要去看天文館的新展?”
刹車慣性讓兩人撞在一起。瞿燕的額頭磕到他肩膀,薄荷糖的氣息突然濃得化不開。公交車報站聲響起時,她落荒而逃前丢下一句“再說”,卻在下車後才發現校服口袋裡多了顆玻璃紙包裝的水果糖。
路旁梧桐葉沙沙作響。瞿燕在拐角處回頭,看見李子言還站在車窗前揮手,衛衣帽子被風吹成鼓脹的帆。暮色中的剪影漸漸模糊成水墨畫,唯有指尖那抹糖紙反光,像深海裡永不熄滅的漁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