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紅绡帳底卧鴛鴦,白骨堆中唱離殇。戲裡乾坤颠倒轉,棺中日月照荒唐。"
——《長生殿·改》
蘇錦年蜷縮在程雲澤臂彎裡,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槍聲。血腥味混着硝煙味在鼻尖萦繞,他的戲服早已被冷汗浸透,貼着後背涼得像是裹了層冰。程雲澤的體溫透過軍裝布料傳來,帶着灼人的熱度,讓他想起三日前在戲園後台,這人也是這樣将他抵在化妝鏡前,指尖劃過他眼尾的胭脂時說:"蘇老闆這雙眼睛,該看些更鮮活的東西。"
此刻鮮活的東西正在眼前炸裂。程家祠堂的雕花梁柱被流彈擊得木屑橫飛,供桌上的長明燈歪倒在青磚上,火苗順着帷幔攀延,映得滿地血漬泛着詭異的光。蘇錦年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程雲澤壓在身下,男人寬闊的肩膀替他擋住所有危險,可這次他分明聽見子彈穿透血肉的悶響。
"雲澤!"他猛地抓住對方胸前的衣襟,觸手是黏膩的液體。程雲澤悶哼一聲,卻仍用身體将他護得嚴嚴實實:"别說話,他們要的是我。"
祠堂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數十支手電筒的光束刺破濃煙。蘇錦年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看見程雲澤額角的汗珠順着下颌滾落,在下巴處凝成血珠。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初遇時,這人也是這般渾身浴血地闖進後台,将戲台上的《霸王别姬》生生改成了《單刀會》。
"大帥!"外頭有人高喊,"您讓我們好找!"
程雲澤突然翻身将蘇錦年推進供桌底下,自己背靠着朱漆桌腿半跪着,槍口對準祠堂正門。蘇錦年蜷縮在黑暗中,透過雕花縫隙看見十幾個黑衣漢子魚貫而入,為首的赫然是程家管家周叔。他記得這人前日還在程雲澤書房密談,此刻腰間卻别着程家衛隊的配槍。
"周叔,你敢反?"程雲澤的聲音沙啞,卻帶着三分戲谑。
周叔上前兩步,手電筒光束掃過程雲澤染血的軍裝:"大帥誤會了,老奴隻是奉命請您回府。"他轉頭看向供桌,"這位蘇老闆唱了三年《長生殿》,該讓他知道戲文裡的長生鎖究竟藏在哪裡了。"
蘇錦年渾身劇震。長生鎖——這是他每晚在程雲澤書房唱曲時,偶爾聽見的密語。他曾問過程雲澤,得到的卻是個意味深長的笑:"等時機到了,錦年會明白的。"
"鎖在棺材裡。"程雲澤突然開口,槍口轉向祠堂西北角的楠木棺椁。蘇錦年這才注意到那口原本空着的棺材不知何時合上了蓋子,鎏金紋路在火光中泛着妖異的紅光。周叔的瞳孔驟然收縮,帶着幾分敬畏後退半步。
程雲澤趁勢扣動扳機,子彈擦着周叔耳畔飛過,卻在觸及棺椁時發出刺耳的尖嘯。蘇錦年親眼看見子彈在半空凝固,化作黑色粉末簌簌落下。更駭人的是棺椁縫隙裡滲出暗紫色煙霧,煙霧中傳來指甲刮擦木頭的聲響,一下一下,像是某種古老生物在蘇醒。
"雲澤小心!"蘇錦年撲出去時,程雲澤正被周叔擊中右肩。他将男人拽到廊柱後,血腥味瞬間在兩人之間蔓延。程雲澤反手将他按在牆上,溫熱的唇擦過他耳垂:"怕嗎?"
蘇錦年搖頭,指尖撫過程雲澤眉間的川字紋:"有你在,不怕。"
這是他頭一回說真心話。三年前程雲澤為救他血洗青幫碼頭,兩年前他被軍閥公子囚禁三日,又是這人踏平整個督軍府将他抱出來。他總說程雲澤是亂世裡最危險的罂粟,卻忘了自己早已飲下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