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荷這一去,小半個月都沒空回來打理小賣鋪。豐收一直幫她在這裡盯着鋪子,也懶得去打聽自己娘家的破事,就這麼安靜地等着。
最後還是孫寡婦來跟豐收說了情況,原來這幾日豐收娘在家預備年貨,院子裡東西堆放混亂。二嫂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腳下被一根橫躺着的掃把給絆了一跤,她懷着身孕,月份已大,身子笨重,這一下摔得結實,當時就見紅了。
“啊?那她現在怎麼樣了?”雖然平日與這位二嫂關系不好,此刻豐收不免關切。
“已經沒事了。”孫寡婦是個閑不住的人,跟豐收說着話時一刻不停地幫着收拾店裡的東西,“哎,你不知道這兩天六姐熬成啥樣了,又要伺候她那個妯娌,又要照顧小孩……她挂記着你,實在抽不開身,便央告我來跟你說一聲。”
“小孩?!“豐收驚道,”日子不是還早嗎?孩子現在就出來了?”
孫寡婦歎口氣:“也是那孩子命大,生下來跟小貓似的,都以為是要沒了,沒想到竟然挺過來了。現在你兩個嫂子都是日夜不停地看顧着他,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豐收好生感慨,為這個小生命默默祝禱,希望他能平安。
雖然早發過誓不再跟李家往來,可為了這個可憐的小孩子,豐收還是忍不住回家準備了一些補品衣物并兩吊錢,拜托錦源幫忙送了過去。
“阿源哥,辛苦你跑一趟,東西交給我嫂子,這兩吊錢就當是我這個做姑姑的給孩子的一點心意。”
錦源二話沒說拎上東西就去了李家,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便見他回來,卻是一副郁郁寡歡的神色。豐收一直在門口等着錦源回來,遠遠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立馬沖過去一把抱住:“怎麼了阿源哥?那幫人欺負你不成?!”
豐收隻問了這麼一句,就開始握拳撸袖子。想起自己那所謂的老娘和兩個兄弟令人讨厭的嘴臉,生怕錦源受一點兒委屈,隻等着他說清楚情況就要去李家算賬。
“哎——”錦源握住了豐收的拳頭,“誰能欺負得了我呀?再說我是去送禮的,不給我面子也得給紅包面子吧!”
“那你是怎麼了?”豐收放松下來,笑着戳錦源的臉,故意打趣他:“難不成是心疼那些東西了?”
錦源笑了,抓過豐收來在她腦袋上放肆地揉搓:“好啊,你是把我當那小心眼的蠢漢子了。”
兩人嬉笑打鬧着回了房,豐收又扭着錦源認真問道:“你别想蒙混過關,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過?”
“哎——”豐收一問,錦源又第二次歎起氣來:“我是心疼。我瞧見你兩個嫂子憔悴得什麼似的。以前我隻知道家裡有孩子誕生是喜事,可沒人說會把妻子磋磨成那般模樣。讓我親眼瞧見,隻覺得可憐,卻把那可喜之處全忘了。”
豐收認真地聽着,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丈夫心疼其他女人而感到欣慰。
“你在想什麼呢?”錦源說完看豐收不應他,湊近了問。
“我在想啊,怎麼讓全世界的男人都能跟阿源哥你一樣。遠的不說,就是我那兩個哥哥能有你一半的心,多承擔一些,也不至于讓兩個嫂嫂累成那樣。”豐收歎道,“實話說,我以前不怎麼喜歡我那個二嫂嫂,如今看來也是個可憐人罷了。難為她摔傷早産,拖着個病體還要照顧孩子。”
他們二人正聊着,錦大娘碰巧路過,聽見這句話,也忍不住插言道:“當娘的人有什麼辦法,血肉相連的孩子,就是别人都丢下手不管,娘也不能丢下孩子呀!”
豐收看着錦大娘笃定的面龐,知道她這一番感慨實在有感而發,她和錦源孤兒寡母兩個人就是這樣挺過來的。忽然間,豐收心中冒出了一個想法,“或者,做母親也可以不那麼孤獨……”
錦源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便知道她又有了什麼新奇的想法,忙問道:“難道你又有什麼好點子?”
豐收笑道:“想法還不成熟,待我再想想怎麼弄。”以往一有想法就叽叽喳喳的她這次一反常态竟是不肯說了,好像是故意要吊錦源的胃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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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轉眼又要來臨,這一年由豐收全權主持。去年那些諸如糟頭肉、豬肺等物都被她從年貨清單中毫不留情地開除了,取而代之的是豬肘子和五花肉。她預備了兩道她最喜歡的大詞人發明的菜:東坡肘子和東坡肉,準備以這兩道名菜在錦大娘面前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歡樂與繁忙兩種氣氛仿佛絲綢的經緯線,密密地交織在一起,織成一匹展現新年樂景的錦。
武寶也從安慶縣送了信來,給錦大娘請安,也跟大家報喜:他與郭憐芳也擁有了愛情的結晶了。
“真好啊,什麼時候的事情?有沒有請大夫看看?”錦大娘又是歡喜又是羨慕,連連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