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是何許人也舒煜是有所耳聞的，很快杜越就将他想要知道的詳細信息都搜集過來了。

杜越說：“這個人就是個渣滓。”他将一沓不知從哪裡弄過來賬目擺在舒煜的書桌上。

還沒有等舒煜拿起來看，他又問：“你要在這裡關到什麼時候？陛下馬上就要回宮了，你難道不去送？”

舒煜：“師父讓我出去我才能出去，陛下要是有意見大可以和師父她老人家商量。”

杜越嘿嘿笑了幾聲，露出一口大白牙：“不過這樣也好，可以不用看見你那二哥惡心的嘴臉。看一眼他那驢一樣的臉我就想吐。”

舒煜輕笑。

杜越：“對了，說回這個劉景，此人真的福得流油，還經常裝模作樣地做一些給窮人施粥之類的善舉，以至于在清甯鎮上頗有名望。不過我去查過了他的賬目，他在清甯鎮上和臨近的靈珏鎮上都開了好幾間酒樓。這些酒樓從外面看那真叫一個氣派非凡，雕梁畫棟，都是在繁華街市的最中心的地段。但是......”

杜越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起來像是憋了什麼壞主意一樣。

舒煜瞥了他一眼：“說重點。”

杜越：“你也知道，因為聖上最近幾年喜歡來清甯山上療養，清甯鎮也迅速地成為東南最繁華的地區之一，而這裡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離鏡照湖很近。”

景州是妖族和人族在大梁高祖時期就約定的兩族邊界。景州和清甯山相距也不過兩日的路程，離鏡照湖近的意思也就是離妖族的地界很近。

舒煜：“所以他這些酒樓還做妖族買賣的生意？”

杜越：“三殿下真是一點就通。我看了一下他這業務還挺廣泛的，不僅買賣妖族，還讓他們接客，專門吸引一些對妖族有着那種變态欲望的人。”

舒煜仔細翻看着手中的卷軸，杜越繼續憤怒地說：“你說，和妖族那個跟和豬啊狗啊這些畜生有什麼區别？唉算了，不說了，說的我反胃。”

舒煜皺眉到：“那你第一次見小琦地時候還覺得他好看呢？”

杜越說：“好看是當然的，比如我覺得花草樹木好看，我覺得阿貓阿狗好看，那我是有可能買回家當裝飾或者寵物，閑來沒事看看心情好，但這和娶老婆的那種感情能一樣嗎？”

舒煜懶得搭理他，突然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握着卷軸問：“那清甯鎮有這種地方嗎？”

杜越：“有，就是那個‘月華閣’。”

舒煜：“什麼？月華閣？”

月華閣是清甯鎮上最大最有名氣的酒樓，裡面的布置清新雅緻，簡直難以想象居然藏污納垢了這種交易。

看來小琦沒有說謊，他應該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小琦在那裡經曆了什麼？他不知道，也想去問小琦。舒煜一想就感到疼痛在他腦袋裡一抽一抽地飛竄着。

舒煜扶額道：“你再查得仔細一點。”

杜越點了點頭，問：“你是打算處理這個劉景嗎？說實話買賣妖族這些産業在大梁并沒有被禁止，就算上書彈劾也隻能拿個人作風問題做文章，根本沒有任何攻擊性。再說了，我查了一下這個劉景的爹可是劉振。就是内閣裡的劉振，那可是魏首輔的人，是不好輕易得罪的。”

舒煜有些茫然地看着杜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啊，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呢？這件事情還有必要深究嗎？難道他還想要救出那裡妖族嗎？師父知道清甯鎮上有這種交易嗎？清甯派宣揚的所謂衆生平等，所謂和妖族和平共處難道就隻是說說而已嗎？他自己尚且舉步維艱，性命不保，還想要普度衆生嗎？他可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杜越：“我看啊，還是按照唐大人的意思争取早日回京吧。我知道你心高氣傲看不慣唐熠，但是畢竟人家能在當年那個險惡的情況下保住自己還是有點本事的。你想要任用君子，道德高尚的人也得先讓自己到達那個能夠掌控這些的位置，你說是吧？”

舒煜對杜越有些虛弱地笑了一下，他認為杜越說的對，他現在就是一個任人踐踏的螞蟻，如何能夠去保護和拯救任何人呢？又如何實現心中的理想和抱負？如果他依舊高高在上不屑于入局和這些老狐狸們玩這個遊戲，那他就永遠沒有話語權。

想到了這些，舒煜心中的疑慮已經消散了許多，他知道自己應該行動起來了。

***

舒煜開始寫信給唐熠，提出了合作，并且表明了自己願意回京，希望他能夠向皇上提出給他一個合适的官職。他随後很快得到了答複，舒必的意思是他的年紀的确可以在朝中領職了，等到一切準備就緒，今年十月便可以回京。

舒煜的一顆高懸着的心便落回了肚子了。他開始不分晝夜地讀書、習武。

與此同時，小琦本來很擔心那個程皓真的會告訴劉景他的行蹤，但是一直都沒有風吹草動才微微放下醒來，看來這個人真的被舒煜給制服了，不敢再作妖。

等到清甯山上的樹葉從夏日的濃郁的綠逐漸染上秋季的金色和紅銅色，琦在清甯山上的生活逐漸變得常規起來。

他十分老實地遵守着和舒煜的約法三章，從來沒有擅自使用過妖法。他每天跟在陳九黎身邊做一些廚房裡的瑣事，竟然漸漸地能做得一手的好菜了。

陳九黎不僅一次跟舒煜說起來：“這小子學東西真快！腦袋瓜子好使！”

舒煜發現琦還是不太愛說話，可能是因為人話還說的磕磕絆絆的原因，但是他在慢慢進步，認字也很有進步，基本上可以看懂人族小孩的啟蒙讀物了。

舒煜也不打算把他培養成未來的瀚林院大學士，能認字能寫字能給自己傳話就行了。

三殿下發現自己對琦很有一種放養的态度，琦如果自己想出去玩或者是下山去玩他幾乎都會準許，隻要提前跟他說一聲。

琦不太愛說話的性格給他省了不少麻煩，但是這妖物的樣貌還是太出衆，很容易招惹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煩，所以舒煜讓他每次下山的時候都帶着惟帽。

但是很快舒煜發現自己幹了一件錯事。

琦帶着惟帽，那垂下來的白紗半掩着面容，朦朦胧胧的，讓人想要一看究竟，更引得遐思無限。

當舒煜看到他這副打扮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先是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立刻命令他不準這樣出門。

第二天舒煜給琦找來一個幾乎全黑的面具，對他說以後隻能帶上這個才能出門。

琦用一種無語的眼神看着他，簡直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吐槽。

舒煜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咳，看什麼看？”

琦舉起那個面具遞到三殿下眼前，看殿下的眼神仿佛在說：“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做些什麼？”

隻見那面具上隻有一個眼睛和鼻子下面是挖空的，其餘的地方全是完全不透光的黑色。

舒煜理直氣壯地說：“露出一隻眼睛，能看見路就行了。”

舒煜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又說：“要不你把那個眼睛挖空的地方也蒙上一層黑紗，以免别人注意你不同尋常的瞳色。”

琦：“……”

他帶着這個面具隻會更加引人矚目好嗎？！

雖然感到屈辱，但是琦迫于舒煜的淫威隻能接受，頂着這樣的裝扮下山遊玩或是采買。

琦長期在廚房裡幫忙，臉上常年都是帶着不知從哪裡蹭的灰，花貓臉一樣招搖過市，衣服也和清甯山上的普通弟子并無二緻，但是他的衣服總是沾着不知道從哪裡蹭到的油點和泥塊。琦美但不自知，十分不講究，給他一個鋤頭就能撸起袖子卷起褲腿下地幹活，管他美不美的。

舒煜這幾個月來看着琦的個頭往上冒，居然也有一種養小動物的成就感，隻是這“小動物”就快要比自己高了，搞不好再過幾年就能單手提起他了。

他對于妖族的個頭沒有什麼概念，梁朝很多野史都記載了一些暴戾恣睢的妖族，說他們長得跟鐵塔一樣，握緊的拳頭就跟巨石一樣，砸下來估計能壓死十個自己。

他發現梁朝内部關于妖族的官方書籍也隻是說妖族性格殘忍，分了一些什麼靈族，垚族、溟族三個部族，但是對于外貌的描寫實在單一。

在大梁朝，一般隻有達官貴人們養得起妖仆，而那些妖仆看起來除了眼睛和頭發的顔色和人族不一樣以外，沒有什麼很大的區别—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也不知道他們是天生就長成這樣，還是因為從小在人族長大被同化了。

舒煜看着逐漸長大的琦除了很開心能欣賞到他不同風格的美貌以外，還有一點擔心：他真的不确定他今後會長成個什麼樣子。

他每天都帶着一種驚奇的心情看着琦在他眼皮底下晃來晃去，好像是欣賞自己精心養大的花草，攀着它越長越茂盛，越長越美，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開花結果？

這天陳九黎帶着一臉黑的琦和另外幾名妖仆照舊下山去采買，回來的途中碰見了一個麻煩事。

他們一行人為了方便行事，下山辦事總是帶着清風山的令牌。鎮上的人遇到他們都會多一些禮遇，畢竟是當地有名的門派。

就在他們正要拖着一車物資打道回府的時候，竟被前方擁擠的人群堵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