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杜越?舒煜莫名其妙地拿起包裹,一時間想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也不敢貿然吃裡面的東西。
他就這樣把食物揣在懷裡往前走去。
就在舒煜在前往布粥寺廟的時候,在自己府衙裡的曹智鴻正指揮着手下給皇上寫奏折,準備把今日他做出的安頓災民的功績好好吹噓一番,同時他另外又寫了一封信給自己朝中的“朋友”,同時将禮品一一打點好,然後在他的一本足有磚頭那麼厚的冊子裡工整地記了一筆。
手下文官寫好了之後将奏折遞給曹智鴻看,他老人家看了幾眼就皺起了眉頭,一副不滿意的樣子,罵道:“哪裡來的這麼多流民?你是蠢嗎?!還有,什麼叫湖水幹涸?哪裡幹涸了?不過是近幾年來雨水減少而已,給我改!今天寫不到我滿意,你們明天都給我滾蛋!”
文官哆嗦着接過被曹智鴻揉得亂七八糟的奏折,汗如雨下地領命而去。
突然有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人未盡通報闖了進來,那幾位文官都納悶,誰知道曹知鴻立刻将那人召到了自己身邊,并且屏退了他們。
曹智鴻問:“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那人說:“屬下辦事不利,跟丢了三殿下,還請大人責罰。”
曹智鴻大驚失色:“什麼?!跟丢了?”
那人撲通一聲跪下,說:“屬下本來日夜跟着三殿下,但是昨晚到今天早上都不見他的蹤影,後來屬下冒險混進了三殿下的房間,才發現他并不在房中。屬下再要找已經無處可尋了。”
曹知鴻一掌将那人掀翻在地,那人倒地之後鼻孔裡流出了鮮血。
曹智鴻怒極反笑,自言自語道:“好啊,三殿下,你可比我想象中還要難對付。不過你既然已經到了葵州的地界,就算你能長出翅膀來,我也不會讓你活着出去!”
他一把揪住那人的領子,拉到自己身邊,恨不能将他的臉貼在對方的鼻子上,為的就是重點強調自己将要下達的任務。
舒煜曆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那個據說正在布粥的寺廟,可是門口蕭索,根本沒有看到任何人。他發現他不是唯一一個過來的人,身後和前面還有一些人,越接近寺廟,人好像漸漸變得多了起來。
舒煜和其他人一起走進了寺廟,這時才看到有人正在布粥,大鍋裡熬煮着白色的漿糊一樣的東西,熱氣蒸騰而上,在空中不斷變換着形态。
人群開始變得擁擠了,流民們推搡着往前擠,舒煜被不知道幾隻手推了多少下,他沒有三頭六臂,又不能真的還手,沒幾下就被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面。
不過他也不是真的想來喝粥的,走了這麼久的路的确讓他嘗到了久違的饑餓的味道,但是他還沒有忘記自己的主要目的。
他隐藏在人群中,貼着他們千瘡百孔的衣服和被泥土浸染的皮膚,嗅着空氣中的臭氣和白粥的香氣,仔細觀察着這個寺廟和四周。
他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直到他喝了一口手中的白粥。
白粥之中有一種刺鼻的異味,他又仔細嗅了嗅,覺得和一種毒藥的味道很相似。
他混在饑腸辘辘的流民中,但是他可能是唯一一個沒有餓到兩眼昏花地步的人,也隻有他沒有一口氣把整完粥都喝下去。
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卻發現好像有眼睛在盯着自己,于是他立刻假裝咳嗽了起來,将臉捂着,然後胳膊下面掃視人群,他發現幾乎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狼吞虎咽,根本沒有人察覺的到白粥的味道有一些不對。
突然他開始感到頭暈目眩,呼吸困難,四肢都變得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而身邊的人也突然歪倒了一片,有的難受地在地上打滾。
還好他隻是喝了一口而已,他于是也裝作暈倒。
他感受到有人過來将他粗暴地提了起來,然後像是麻袋一樣扔上了一個闆車。然後他就在颠簸的闆車上移動了好一會兒,直到他聞到了泥土的腥氣和金屬的冰冷酸澀的味道。
這種味道愈發濃烈,然後闆車停下來了,他被一雙有力的手提起來然後扔了下去,然後很快他就感到了另外一具軀體砸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微微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黑暗的隧道裡。面前站着一個看不清面孔的男人,他熟練地将闆車上的身體扔麻袋一樣抛進洞裡。
舒煜感到身上壓着的重量越來越重,快要喘不過氣了,但是他離那個男人實在太近了,如果他掙動一下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就在他快要被壓死準備反抗的時候,另外一個手中拿着火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材十分高大,和眼前這個男人比就像一座小山一樣。
小山一樣的男人說:“快快快,先搜他們的身,外面打起來了,我們要快點撤!”
随後舒煜就聽到了幾聲槍響。
推闆車的男人迅速在那些軀體上到處摸索,将他能夠搜刮出的财物全部都放進了自己随身帶的布袋子中。然後在同伴的催促下倉皇走了,還不忘點了把火。
舒煜不知道外面來的是什麼人,但是他實在沒有力氣了,他掙紮着想要爬出來,但是身體笨重,四肢沒有一點力氣。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風聲,然後他聽到了一陣翻動的聲音,最後一隻大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他本能地躲閃,擡頭想看清來人的臉,誰知道腿一軟向前栽倒,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失去意識的瞬間,他想:完了,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與此同時,曹知鴻派出了他幾乎能夠派出去的所有狗腿子去尋找舒煜,他提心吊膽總是覺得舒煜已經查出什麼來了,于是立刻整頓府兵,準備如果找不到人就立刻發難。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下來報,說是有人看到過畫像中的人——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尋找三殿下,所以隻能用畫像和描述。他應該是去施粥的鴻安寺了。
曹智鴻不知是喜是憂愁,露出了一個複雜的表情,但是立刻命人追過去。
可惜他還是來晚了一步,等他到的時候,流民都已經被處理了。他又在主持的帶領下走到了銀礦中埋着衆人屍骨的地方仔細查看,這種髒活累活平日裡他是不可能親自做的,但是為了确定三殿下已死,他竟然檢查了今日新添的每一具屍首。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眉頭越縮越緊—沒有看到三殿下舒煜。
難道他沒有死?
住持說:“今日來的流民都在這裡了,也有可能是中毒之後還有最後一口氣然後趁亂逃了出去的,但是也不會走遠了,不如在這附近搜索一下,大人不要着急。”
這寺廟的住持不過就是他手下的土匪,受到重用前幹盡了殺人越貨的勾當,如今倒是佛寺中也幹起了老本行。
葵州雖然偏遠,但是有着得天獨厚的資源,不但銀月湖的發源地在此,還有着許多的天然熒石礦。
熒石礦不同于湖水,是挖出來就能夠當狩妖網用的,熒石礦簡直就是無本萬利的買賣。因此,當地許多的惡霸、鄉紳甚至官員都參與其中,形成了一個複雜的相互勾連的網絡。
舒煜又怎麼會不知道。就在曹知鴻動員了他所有的力量來尋找失蹤的三殿下的時候,舒煜此時正躺在另外一個破廟裡。
寺廟的屋頂因為常年漏雨而呈現一種腐朽的灰白色,上面長滿了一簇簇的各種顔色的蘑菇。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殘陽如血,空氣中涼意漸重。舒煜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的頭脹痛,像是有人往裡面塞了一個火彈一樣。他将自己僵硬的身體撐起來,這才發現他的雙手撐在什麼柔軟的一團上面。
“你醒了?”
舒煜猛地睜開眼,盯着琦綠色的眼睛,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琦?”他聽到自己顯得愚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