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此時距離很近,竹簡上《幽州廣記》四個字赫然引入眼簾。李舒雲不愛學習,但學識不算太差,他依稀記得先生說過《幽州廣記》,是記錄前朝地形環境、水路河流的書,不過早就失傳...
令狐褚手中陳舊的竹簡,昭示着它的特殊。民間乃至貴族,想要找到前朝殘卷當然不容易,但若是受寵的四皇子,那應當不算難。
竹簡的出現,消解了李舒雲對令狐褚的疑慮,隻是一切是不是太湊巧?李舒雲望着令狐褚将竹簡攤開抖動水珠的舉動,甩着頭發上的水珠,心道:
可能是剛剛在水裡,腦袋進水了?不然為何變得如此多疑?
令狐褚擡手将竹簡小心卷起,竹簡遮去了他大半面容,李舒雲隻能看見那雙如黑锆石般的狐狸眼。
“這份竹簡上,可有記載此處的情況?可有關于陣法的内容。”
幾次運氣都無法驅散寒意,他已經隐約感覺到此處的不對勁。
令狐褚微微颔首,接着又輕輕搖了搖頭,沉思片刻才開口:
“隻字片語,方才我就着熒光看了幾遍。此處上百處洞穴相連,暗河回環、形勢難測。再加上...”
令狐褚輕歎一口氣,視線與李舒雲探究的目光相觸:
“竹簡記錄的是天然的地形,壁畫、熒光樹,在上面都沒提到...這裡已經被改造過了。”
這個不妙的答案,李舒雲有所預料,他未多作糾結,馬上追問:
“那按最初的山川圖貌,可有出路。”
令狐褚未答,而是看向李舒雲身後濃稠混沌的迷霧。李舒雲随之望去,心髒驟然加快。
“還要往前走?”
“若按竹簡所記,洞穴河流回環相連,隻有一個方向,也就是...”
“隻有一個選擇。”
李舒雲深深呼出一口氣,沒有再多作遲疑,他解開二人上綁的腰帶,将自己衣物整理好,剛準備湊近令狐褚将其抱起,卻被拒絕了。
李舒雲:“?”
令狐褚扶着他的手臂,戰戰巍巍地起身:
“我方才修整時,感覺到腳腕已經略有知覺了,前方的迷霧詭異,萬一遇到危險,你背着我不好施展。”
李舒雲微微點頭,将一隻手伸了過去:
“那就勉為其難讓你扶着小爺我吧。”
這句話竟讓令狐褚有些恍如隔世,他猶豫片刻,隻抓住了李舒雲的手臂:
“走吧。”
越往迷霧深處走,他們可以看見的事物越少,不消多久,就連腳下石塊都難以辨認,李舒雲攙着令狐褚走得極慢,避免兩人摔到一塊兒去。寒氣越來越重,濃霧如浸濕的棉絮貼着面頰遊走,五步外的嶙峋怪石已化作模糊輪廓。
李舒雲感覺冷意正順着背脊攀爬,連睫毛都凝了細密冰晶。腳下碎石逐漸被霜花覆蓋,踩碎時發出清脆的裂帛聲。
"當心!"
暗影掠過時帶起腥風,李舒雲猛地将令狐褚拽向身後,半人高的黑影擦着發梢掠過。
幾乎貼到面前,李舒雲才辨認出那竟是一隻長着白色絨毛的蝙蝠,翼膜竟比成年人的臂展更寬,掀起的腥風裡裹着腐肉氣息。
"低頭!"令狐褚猛地将令狐褚拽向石壁,後背撞上濕滑的鐘乳石。更多蝙蝠從霧中沖出,灰白獠牙撕開霧氣時發出鬼唳般的聲音。李舒雲反手将人護在岩凹裡,掌間凝氣,頃刻拍在沖至最前的一隻蝙蝠面上,暗紫色漿液濺上石壁,滋滋騰起青煙。
又是幾隻不怕死的蝙蝠沖上來,李舒雲幹脆抓住兩隻最大的蝙蝠,将他們當做武器揮舞,擊退不斷沖上來的黑影。
頭上漸漸冒出冷汗,這些蝙蝠似乎也意識到闖入者不善,放緩了進攻的态勢。李舒雲怒喝一身,将身體裡僅存的一些内力釋放出來,在二人身邊化作無形的防護罩,将蝙蝠群震開。
被震退的蝙蝠,撞到了石壁上,骨骼内髒具裂,紫色血漿四濺,連空中迷霧都染上了紫紅色的詭異色彩。
周圍腥氣更重了,傷亡慘重的蝙蝠群紛紛退去,隐身至迷霧之中。
李舒雲膝蓋一軟,扶着石壁跪了下去,令狐褚本就虛弱、腳還有傷,根本撐不住他,隻能随着他倒地。
令狐褚半跪在地上,将李舒雲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勉強支持他不往前傾倒。
“你怎麼樣!”
李舒雲感到腦袋被重石碾過,身體被抽走了所有氣力,眼皮越來越重,馬上就要合上了,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李小将軍想的竟然是:
看來這家夥還不至于冷血到自己快死了,還面不改色。
李舒雲做了個夢。
在夢裡他又被令狐褚給整了!
這一次,他竟然被關在了冰窖了。四周都是冰塊,饒是李舒雲這般身強體壯的家夥,一炷香後也開始抱臂發抖。
太冷了。
太冷了!
李舒雲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渾身無力,隻能在地上往外爬,身體摩擦過粗糙冰冷的地面。
“混...混蛋...”
李舒雲捶着緊閉的石門,話語因為寒冷變得支離破碎。
“混蛋...令...令狐褚...”
“我...我出去...以後...一定要...一定要...報複...報複回去...”
“為什麼?”
耳邊竟傳來令狐褚的聲音,僅僅三個字,李舒雲都能想象出來,對方含着笑、令人厭惡的表情。
為什麼!竟然還敢問他為什麼!
李舒雲腦袋脹痛,猛然睜眼!
面前赫然是令狐褚那張!
雖然好看!但實在令人憎恨的臉龐!
“為什麼?!”李舒雲憤怒地掐住眼前人纖細的脖子,将其壓倒在地上,膝蓋死死抵在他腰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