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時。

李舒雲完全心不在焉，他撐着腦袋認真思索對比：

和那日書舍中的情形究竟有何不同呢？

明明已經和令狐褚共處一室了，噩夢的情況也有所好轉了，為何還是沒能徹底拜托夢魇，還有在屋頂上時……

當日在藏經閣的廂房，他與令狐褚同坐一桌，對望而語，後來令狐褚繼續讀書，他睡着了……

陷入思索的李舒雲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步步逼近的“危險”。

陳夫子看着李舒雲撐頭遠望的背影，聽着朗朗讀書聲中唯獨缺少的那一個，攥緊了手中的書本。

“噗呲~噗呲~”

蔣清在旁邊，瘋狂暗示。

“砰！”

厚厚的書本被卷成圓筒，猛地拍在李舒雲的腦袋上。

這一下！

卻把李舒雲怎麼也想不清的問題給砸出了答案。

對了！就是距離！

李舒雲“蹭”地起立，抓住夫子的雙手按在胸前，眼含“熱淚”，滿面欣慰，就差把頭埋在夫子懷裡“嘤嘤嘤”了。

“我有救了~”李舒雲像隻小狗哼哼唧唧，往陳夫子身上靠。

陳夫子邊往外躲，邊妄圖把手從李舒雲的手裡抽離，奈何他的手勁實在大，陳夫子半天都沒成功逃脫李舒雲的束縛！！

“《弟子規》五百遍！五百遍！”

蔣清默默地用書本擋住眼睛，不願去看這“人間慘案”，李舒雲卻隻是摸着腦袋“癡癡”傻笑。

夜裡，四皇子的寝室内。

李舒雲向令狐褚借了紙筆，竟真的工工整整、認認真真地在抄寫《弟子規》。待他抄完時，一更天的敲梆聲響起，令狐褚已經躺到塌上準備就寝了。

耳邊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像是什麼偷偷作怪的老鼠精，令狐褚轉身看向門邊：

哪裡有李舒雲的身影，再看向床榻旁邊，當即怒不可遏：

“李、舒、雲！”

沒有猶疑、也沒有骨氣…李舒雲當機立斷地跪在了床褥上，可憐巴巴地舉手發誓：

“四皇子！我保證沒有别的意思。”

令狐褚按捺住快要崩潰的理智，用手指着近在咫尺的、屬于李舒雲的寝具：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李舒雲隻好支支吾吾地把自己的猜想和盤托出：

“我昨晚還是做了噩夢，不過比以前好太多了，我思來想去，可能是……”

“我睡得離你不夠近。”

在令狐褚即将要爆發前，李舒雲倒豆子一般來了通讨好、發誓、撒嬌、無賴的綜合操作：

“四皇子拜托了，你好人做到底吧，你菩薩心腸！我李舒雲這輩子的夢想就是繼承我父親的衣缽，替大曌王朝平戰亂、護國家。如果我這身體一日不好，我的理想一日不能實現。拜托拜托~從今天起！隻要不涉及原則問題，不謀财害命，不殺人放火，我對四皇子是忠心耿耿，唯命是從，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叫我撅屁股轉身，我絕不前進。就算以後我的身體恢複了，我也一定謹遵諾言，對您癡心一片，赤誠肝膽。天地昭昭，日月可鑒，我真的說的都是真心話……”

令狐褚知道李舒雲吵，但從未知道他這麼吵，吵得他腦殼發脹，吵得他難以自持，吵得他暗藏的那些糟糕本性幾乎都要暴露出來，床邊的書本枕頭都被他通通砸了過去，卻還是不解氣！

令狐褚撐在床邊大口喘氣，覺得自己裝了十幾年的好脾氣，快被李舒雲這混蛋全部瓦解了。

那些年的作惡似乎有了報應。

李舒雲一步又一步，在他的底線上瘋狂蹦迪，把他對他的忍耐阈值一降再降——

他不應該再繼續忍讓了！

他應該叫常禮常樂把他打一頓，再丢出去，可是……

令狐褚不得不承認他對李舒雲的誓言心動了：

雖然随着李舒雲的身體一日日虧空，他的體質卻意外地慢慢轉好。他這個殘缺之體，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變得如同李舒雲一樣健壯有力，更何況李舒雲天生神力，不能用常人眼光來看他。

常禮常樂雖有高超武力，仍遠不及身體康健的李舒雲，更何況這二人……

令狐褚越氣、心髒就跳得越快、腦子就越發清醒：如果李舒雲能恢複功力，又能為他所用，那麼他想完成的事，自然事倍功半……

隻是…

他看了眼乖順低頭、趴伏床邊，像是軟乎乎小狗的李舒雲，腦子被憤怒脹得發疼：

忍，很好。

他已經忍了十幾年了，這點惡心厭惡沒道理忍不住。

他竟然被李舒雲撩撥得失控至此。這樣的狀态，萬不該屬于他令狐褚！

阖眼順氣許久，再張開眼睛時……

那張該死的、幹淨俊朗的臉龐還是出現在了視線裡，令狐褚壓抑住怒火，帶着命令的口吻：

“去，給我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