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褚走的第一日,李舒雲回到了自己的太舍内。
夜裡,望着天花闆,難以入眠。
身下的床榻過于柔軟了,他竟有些不習慣。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夜,李舒雲幹脆把床褥枕頭都丢在了地下。
嗯,還是堅硬的地闆比較習慣。
天光微亮時,李舒雲才有了困意。可他心裡明白,這一覺睡下去就又要做噩夢了。
繼續熬?
他眼前浮現了令狐褚蒼白的臉頰,若是自己做了噩夢,身體變得虛弱,那令狐褚是不是就能恢複些。
這麼想着,李舒雲一咬牙,逼迫自己沉入夢境。
果不其然,他再次回到了久違的夢魇中,仍由那些鬼怪啃噬他的骨肉、啜飲他的鮮血。
疼痛驚懼再次如潮水襲來。
李舒雲隻是咬牙忍受,想着再堅持一會兒,也許四皇子的隐疾就好了。
....
令狐褚走的第二日,李舒雲身體又開始了衰敗。
由于白日裡誤了晨課,再加上精神不佳,多次走神。今天又被夫子罰抄百遍《弟子規》。
李舒雲困得腦袋一點一點往紙面上砸去,差點又要睡着時,他突然開口:
“四皇子,你能不能讓常禮...”
沒有人拒絕他。
沒有人嘲諷他。
也沒有人回應他。
李舒雲馬上清醒過來...對了,這是他自己的寝室,哪裡有四皇子的身影。牆上挂着他最愛的練武圖、地上是用來練體術的石鎖...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可李舒雲總覺缺了點什麼。
雜亂的室内竟比那幹淨無塵的房間,還缺了絲生氣。
....
令狐褚走的第三日,李舒雲幹脆約了蔣清等人出去醉仙樓飲酒吃肉。
他不願意承認令狐褚走了後,自己心裡莫名空落落的。隻能自我安慰,這些莫名情緒純粹是對噩夢的恐懼,又開導自己,終于不用在夜裡去找令狐褚報道,替他端茶倒水了,可得抓住這個機會好好玩樂。
醉仙樓内,觥籌交錯。
蔣清和三五太學同窗正喝到興頭上,幾人對着行酒令,好不熱鬧。唯有李舒雲,手撐着腦袋,悶悶不樂地轉動已經空了的酒壺。
“李舒雲!你幹嘛呀~快點一起喝酒。”
好不容易才和李舒雲碰上面,蔣清本以為今晚能夠不醉不歸,卻沒想到落座之後,李舒雲就悶悶不樂的,似乎有着什麼心事。
他幹脆湊上前去,拿了酒碗抵到李舒雲的唇邊:
“喝~”
李舒雲不悅地把他推開:“你不要動手動腳的。”
蔣清愣在原地,腦子裡全是疑問:
什麼叫?動手動腳?兄弟之間...這哪叫動手動腳。過了會,他又恍然大悟了,他怎麼忘了李舒雲跟他們的喜好不同,忍不住出言譏諷:
“對不住,對不住,我差點忘了我們都是男子,舒雲兄别見怪。”
李舒雲聽出他話裡的意思,揚起拳頭要往蔣清腦袋上招呼,蔣清下意識捂住自己: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好心尋你出來消遣,你一個人在旁邊喝悶酒算什麼,四皇子隻是告假幾天,你卻像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
李舒雲像被點中了隐秘心事,當即漲紅了臉頰脖頸,慌亂地扭過頭去,支支吾吾地說:
“什麼失魂落魄的,這跟令狐褚有什麼關系,他回宮了我反而落得自在。”
蔣清歎息着搖頭,拍着李舒雲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我雖然沒喜歡過男子,但也是有過鐘情之人的,舒雲兄啊~恕我直言,你别陷得太深了,人家畢竟是皇子。”
李舒雲咬着牙将蔣清的手臂從自己的肩膀上甩下來,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竟不知如何出口,隻得拿了桌上的一瓶新酒,撕開酒封,仰頭猛灌了整壺酒下去。
好久沒有飲這麼多的酒,李舒雲醉醺醺地回到學舍,腦子一片漿糊,隻循着自己熟悉的方向走,路過幾名晚回的學子,看他的眼神古怪。
李舒雲擺手怒喝他們:“看什麼看!小爺我臉上又沒長東西!”
接着搖搖晃晃打開房門,摸黑走到了床邊倒了上去。
嗯~熟悉的味道,讓他的心裡的煩悶減輕不少,很快就着醉意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噩夢是在所難免的。
但今晚卻不知為何,比先前兩晚好過許多。
....
令狐褚隻在宮裡待了三日,第四日一早就向父皇母後問安告别,馬不停蹄回了學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