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脾氣糟透了,一直沒有交到什麼朋友。大概也正因如此,才沒有人願意告訴他那個人盡皆知的潛規則——女兵不能獨自一人外出閑逛,上廁所必須結伴。當然,年輕俊美的男性新兵也是如此。
沒關系了,都已經沒關系了。西裡爾默默地抽了一口煙,閉上了眼睛。他想象着遠方漆黑的夜空,還有那些晦暗不明的星星……是我咎由自取,要是我當初能更加果斷地槍殺雅各布……那也不能怎麼樣。一想到自家那堆值錢玩意最後會落到一群疏遠的遠房親戚手裡,西裡爾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氣得心肌梗死了。
德米特裡哀求似地揪着他不放:“西裡爾,現在,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是你的,我屬于也隻屬于你……除了你身邊,我也無處可去了。”
西裡爾嗤笑出聲,并嚴厲斥責了德米特裡:“這一套——對我沒用!即便是我的親弟弟,都未曾對我說過類似的話!這種肉麻的情話,你還是好好留着,以後說給你年輕美麗的新娘子聽吧!”
小男孩的臉紅了,很快就把自己羞赧地藏進了被窩裡。
德米特裡的愛不是愛,是憐憫……西裡爾終究不是他的親哥哥。是的,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擅長的便是悲天憫人。哪怕隻是踩死了一隻臭蟲,沒準他也要心懷愧疚、眼淚汪汪……小屁孩們聽多了童話故事,都相信善良誠實的好人最後一定會得到幸福!
過了很久,德米特裡又怯生生地對西裡爾問話——彼時西裡爾正煩躁地閉着眼睛,想着上尉、鈔票和軍事法庭。
“西裡爾,你養過狗嗎?”
西裡爾剛想發作,轉念一想還是作罷。他費勁地回憶起來,隐約想起自己以前的那條狗有些聖伯納犬血統,又大又結實,還有些很标緻的棕紅色的毛。西裡爾的醫生父親有時候會把急救藥品或者白蘭地裝在小酒桶裡,再挂在她的脖子上,之後帶她去雪山上找那些迷路了的冒失探險家。
“家裡養過,當時我大概十四歲……也沒準是十五歲。那時我的家人們養了一條很會爬山的長毛大狗,叫做嗅鹽。她拿過拉雪橇比賽的第一名,還得了一筆兩千法郎的獎金。”
“那你現在為什麼不養了呢?”
“我不喜歡亂飛的狗毛,也不想讓狗的髒腳踩到我家的床墊和地闆上。”
德米特裡隻沉默了一小會。很快,他又輕聲向西裡爾問話。他并不是很想打擾昏昏欲睡的西裡爾·席林。但他認為這是個很重要的疑問,要是明天早上醒來時忘了,那可就糟透了。
“西裡爾,如果我不再吵着要回加裡甯,那我能待在你身邊嗎,你會趕我走嗎?”
西裡爾冷漠地擡起頭,兩隻眼睛瞥着黑漆漆的天花闆。他覺得德米特裡的話十分好笑——他還生怕自己的「70盧布」會偷偷溜走哩,又怎麼可能故意把他往外丢?
“随便你。要是你願意,那你就待在那。”
西裡爾怕他誤會自己的意思,于是又冷漠地補充道:“當然,你也不能總待在我家白吃白住……以後你得學着幹活,先從最輕最瑣碎的開始,比如分類垃圾,再丢到外面去……我可不需要一個笨手笨腳的小男孩把我家裡搞得一團糟。另外,你還得學英語,否則一上街就要露餡了……不學英語,你甚至沒法自己去買一塊糖。”
他話音未落,他的米佳已經緩緩地、悄悄地挪到他的身邊,此後也一直待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