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爾哽咽了,念着德語,像瘋子一樣沖着上校狂躁且恍惚地大喊大叫。
他從來算不上無理取鬧,那次卻極其罕見地亂發脾氣。因為不出意外,他應該活不到下一個春天來臨。
那嗓音既不孤傲,也不穩重,更毫無風度可言。但是好吧,那砸爛鋼琴的果斷身姿居然還挺英勇、挺火辣。雅各布遠遠地望着他,喟歎着,饒有興緻地抽着煙。
“西裡爾,這大約就是所謂的青春的光明。”
“青春的光明?你竟然也知道我曾擁有所謂的青春!悉聽尊便,上校!我苟且偷安活了這麼多年,還能有什麼折磨是真正忍不下來的?”
他的吼叫戛然而止。西裡爾又發病了,竟忽然停止了一切的思考與反抗,扔掉滅火器,呆呆地望着他損毀的鋼琴,像美夢破滅的賭徒望着一塌糊塗的牌桌。
他意識到自己方才躁狂發作,以至于發狂砸爛了自己的鋼琴。但現在他除了像精神病患者一樣控制不住地自虐,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明明他已經很勤奮了,從來不曾偷奸耍滑,可卻依舊像是沙漏裡的沙子一樣,再怎麼努力,都逃不出這隻小小的脆弱的玻璃瓶……
勤勞沒有改變人的際遇,反抗也隻會換來更劇烈的羞辱。
“您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然後侮辱我的屍體……上校,至少屍體絕不會試圖射殺你。”他喃喃自語,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隻要您想,索性殺了我吧。要是您真的那麼喜歡我,不妨做個IX類冰戀者,抱緊我、使用我。如果它變得很髒,很破,在你面前腐爛生蛆,你就把它輕蔑地丢進焚燒爐,就像燒掉一件見不得人的廢舊玩具……”
西裡爾又掉眼淚了。僅看他的口型,雅各布辨認出了一個模糊的“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這隻食人血肉的豺狼仍在耐心等待着,一旦他折翼的寒鴉不再流眼淚,他就要撲上去,将血肉脂膏吞噬殆盡。
天啊,西裡爾,西裡爾。不要再哭了,你的親人們在天有靈,見到這幅場景,準會為你難過的……快點結束吧,人生真是一場滑稽而無聊的悲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