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之外站着衣着相同的人,昂首挺胸在迎接,恪守着不存在的一條線,依次列開在線後,亂而有型。見到翹首以盼的人,也無一人沖動上前,隻在原地躁動,幾聲參差不齊的宗主,尊敬又耐不住激動。
在最前面站着的自然是池淮,他一人氣宇軒昂,一群人不怒自威,這種需要昂視的感覺,穆喆心裡發毛,往池觀南身後躲。
不開口還好,有池觀南的光環在,穆喆就能被忽視掉。“好多人……”穆喆人沒反應過來,嘴快了一步。就這麼細微的呢喃都被那群六神靈敏的人聽得一清二楚,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他身上,直勾勾的眼神,說得好聽叫探究。
再加上穆喆剛才那句“師父”也被這些人聽了去,宗主的新徒弟,事情的發展不像信中“攜一少年”這麼簡單,不簡單的少年,不簡單的收徒。都是瞞不住事的人,很有默契,身在迷霧中雲裡霧裡,看向池淮的動作又很同步,意味不言而喻。
身為過來人的池觀南,看清了現在的局面,把畏手畏腳的穆喆從身後拉出,手抵着他的後背帶他上前,完完全全的亮相。
瘦弱蕭條,鬼頭鬼腦看着不太聰明這是所有人第一眼對穆喆的印象。宗主的一切行為都是表态,都在告訴衆人穆喆進蒼巒宗是闆上釘釘沒跑的事,處于對宗主的信任,戒備沒有全是好奇,有人好奇他的來頭,有人好奇他現在的資曆。愛耍嘴皮子的穆喆現在也生鏽了,僵硬到隻能做呼吸和吞咽口水這兩個動作。
沒出息的樣子,怎麼能入師父座下為徒,一定是師父搞錯了,池淮心想,撇撇嘴冷哼一聲,抱着手臂轉過身。這指定有着點私人情緒,一點都沒帶收斂,池淮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那道哼聲音有多大,聽這動靜連穆喆都擡眼去看。
隻看到一個背影,欣長挺拔,肩以下單而不薄,物動人不動,垂下的青色發帶在外露的脖頸處飄動。心裡不快,也沒為此垂頭喪氣,擡高的頭像孤傲的山,在天才聚集的地方依舊超然不群。有人輕拍他的肩,低聲耳語似在安慰,他低下頭,擡腳腳尖點地又來回摩擦,點點頭卻沒轉過身。
“一别多年,許久不見不知你們進步得多少?”池觀南眯眼笑,對着所有人說。和在場的弟子雖不是直接的師徒關系,但池觀南總歸是一宗之主,大事小事都歸他管,弟子的修道二三事他也有義務指導。
一人上前,讪讪道:“年初,弟子金丹入體,師父贈予劍靈,現在在與劍靈磨合。”
“弟子在遲境師兄後,兩月前金丹入體,師父說等丹體穩定後再掌劍靈。”
确實不錯,池觀南稱贊了兩人一番,轉眼去看還在一旁背過身的池淮,柔聲問道:“你呢?池淮。”
還是池觀南話管用,池淮慢慢轉過身,面上沒有笑,但說話不像存氣,甚至還有些嬌乖:“師父給我的劍法古書,我已經能完整順下。”不喊宗主,故意說師父。
池觀南說到池淮二字的時候,穆喆猛地擡頭,他想看看師父口中那個數一數二的少年是何人。果不其然,是那個特别的人,看到池淮樣貌的那一刻,穆喆的準備沒做足,知道不會差,但沒想過是俊美。背影特别,長相也特别,眼尾上揚的弧度,故做出傲然的表情,穆喆一連看了好幾眼,想到了覺得特别的原因——好像劉阿婆家的咪咪,一隻黑毛琥珀眼的大貓。
咪咪懶懶的,不和别的貓耍,當然對人也冷淡,吃飯不争搶,隻在别的貓吃完後才上前。這麼特别的貓,穆喆喜歡得不得了,冒着被撓的風險也要抱一抱,好在咪咪略通人性,每每掙紮後也會給穆喆點甜頭,比如蹭一蹭。想着想着,穆喆的嘴角就上去了,想再擡眼看池淮,正好對上了他掃過來的目光,有種被瞪了一眼的錯覺,連忙低下頭,心慌慌的。
池莜這邊姗姗來遲,兩日前受仙長托付外出辦事,途中劍靈受損,而這兩日她忙着修複佩劍,沒時間來望川峰和人閑鬧,這不險些錯過“大事”。得虧池淮還有心,快馬加鞭到雲中峰喊了一嗓子,喊完就走沒一丁點停留,多虧池莜反應快,緊趕慢趕還是到了。
“宗主。”池莜調整氣息,上來就說明正事,道:“仙長已在天方閣,是否現在與仙長們彙合?”
池觀南早就做好了準備,想着早去早完成,說:“不必等待,即刻就去。”走出半步又退回,不能馬虎掉穆喆的事,但現在确有急事在眉睫,沒辦法按正常入宗門流程走,猶豫了一下,他選擇把這件事交給他信任的池莜來辦:“池莜,那新弟子交給你來管教,現在蒼巒宗情況不便,停雲閣的儀式日後再說,他現暫且他在我座下為徒,你為師姐,多上心些。”
“是。”池莜先是應下,再看向衆人所看的位置,是個小男孩,傳過來的信中确實說明了此事,心裡沒多大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