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艾爾懸浮在離地三萬英尺的寒冷空氣中,稀薄的氧氣在氪星人肺部自動完成分子重組。紅色披風在平流層的狂風中獵獵作響,像一團凝固的火焰在墨色天幕上燃燒。
下方,布裡奇頓市的燈火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閃爍,如同被孩童打翻的鑽石匣子,再遠些,大西洋的浪花正以舒适的頻率拍打沙灘。克拉克看向人間,聆聽這個世界。
最先傳來的是地殼深處的岩層斷裂聲——那是北美闆塊與歐亞闆塊持續三億年的纏綿絮語;接着是化工廠C-5倉庫裡丙酮罐的異常晃動,金屬疲勞産生的次聲波像垂死野獸的嗚咽。
卡爾猛然睜眼,藍得驚人的虹膜上倒映着即将發生的災難,視網膜倒影裡已經預演了十四種最壞可能。
“克拉克。”巴裡的聲音從通訊器傳出,電磁波在電離層彈跳産生的細微失真透露出他正在孤獨堡壘值勤的事實:“新澤西郊區化工廠的能量讀數異常升高,熱成像顯示……”閃電俠的語速突然放慢到正常人類的十分之一,他在進行複雜計算:“約六萬二百九十三人會在七分十二秒後受到化學物質洩漏的波及。”
“交給我。”超人俯沖而下,空氣在他身後形成錐形音爆雲,卻在離地千米處被他刻意制造的逆向氣流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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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聲警報響起時,老消防隊長威廉姆斯正用布滿燙傷疤痕的手掌拍打新人的安全頭盔。
“記住孩子,”他指着牆上二十年前,葡萄牙化工廠大爆炸的焦痕照片,“在這種地方,死神永遠……”
地面突然的震動讓所有警報器同時發出刺耳尖叫,他擡頭時,看見C區升起一團橙紅色的火球,沖擊波像透明巨手般掀翻了三輛救援車。
威廉姆斯撞在圍欄上時,喉間因肋骨折斷湧上血腥味。第二波爆炸撕裂B區管道的瞬間,有毒的黃色□□噴湧而出,在晨光中形成希臘神話裡海德拉形狀的雲團,正順着東南風向朝住着工人的宿舍區飄去。
“上帝啊……”目睹了災難的早班工人湯米正從宿舍窗口驚恐地張望,手中咖啡杯跌碎在地。
那團死神距離他們隻剩最後一百米,一道紅藍色的旋風劈開煙幕。
威廉姆斯眨掉睫毛上的血,看見那個懸浮在空中的身影張開雙臂,陽光穿透他披風的纖維,在地面投下宛如天使降臨的光斑。
氪星人深吸一口氣的動作引發局部真空,附近十棵白桦樹的枝葉全部向着他傾斜,蔓延的毒雲被盡數吸入鋼鐵之軀的肺部。
“找掩體!”陌生的男聲在每個人耳邊響起,清晰得像是直接敲在鼓膜上:“七秒後,D區會爆炸。”
倒計時剛開始,藍色身影已經消失得隻剩殘影。
威廉姆斯剛把新人按在身下,D區的連環爆炸就震碎了所有玻璃。
但那些鋒利的碎片在空中詭異地靜止,像被琥珀凝固的昆蟲,然後輕輕落在預先鋪好的消防水帶上。
鏡頭轉到輔助生産車間。
工程師薇薇安被困在傾覆的操作台下。兩噸重的設備壓住她右腿時,她竟荒謬地想起畢業論文裡《機械結構應力分析》的章節。
監控屏幕在頭頂炸裂,火勢正沿着浸滿潤滑油的電纜槽蔓延,像條貪婪的赤紅蟒蛇。
“有人嗎?”她嗆着煙喊道,危害氣體濃度警報器的紅光在她臉上跳動。天花闆突然被整個掀開,清晨的陽光如液态黃金傾瀉而下。
那個披紅披風的男人漂浮在破口處,背後是正在解體的朝霞,鋼鐵在他手下仿佛面團柔軟。
“會有點疼。”他說這話時下颌線繃緊得像拉滿的弓弦。當他把控制台擡起的瞬間,薇薇安看見眼中露出自責的情緒——原來神明也會因凡人的痛苦而皺眉。
扭曲的金屬抽離薇薇安腿骨時發出了牙酸的錯位聲,熱視線一閃而過,幾處重要的出血點已經被臨時處理好。
東側的爆炸聲傳來,薇薇安看見他頸部肌肉突然繃緊,那裡還有人等待幫助。
“快去救其他人”她推了一下他手臂,發現就像推動金屬大門:“接下來我可以爬出去。”
男人卻脫下披風裹住她:“吸着這個。”披風纖維奇迹般地過濾了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