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長安,微風和煦,宮城之中,飛檐翹角,殿宇巍峨,樹影婆娑間,陽光細碎地灑在青石地面上。
司衣宮内,絲竹輕響,繡坊中的宮女們低頭繡織,針線穿梭,落針聲細微,卻在這寂靜的殿宇間顯得尤為清晰。
楊玉珑站在司衣宮外,望着那道朱紅宮門,心中五味雜陳。
這些天來,柳凝兒的身影卻總是在她的腦海裡浮現,揮之不去。
那雙清澈的眸子、那一颦一笑,無一不勾起她塵封多年的記憶。她原以為此生再無可能相見,可如今近在咫尺,卻仿佛隔着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她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宮中規矩森嚴,但楊玉珑身為金吾衛,尋常宮人不敢阻攔。她一路行至司衣宮的繡坊,剛到門口,便聽見屋内傳來一陣輕笑。
“凝兒,這處雲紋若再稍稍收斂一些,便不會顯得繁複了。”
是江采蘋的聲音。
楊玉珑站在門前,透過半開的門扉望去,隻見江采蘋與柳凝兒并肩坐在繡架前,柳凝兒正專注地繡着一幅新的紋樣,而江采蘋微微俯身,目光溫和,神态親昵地指點她。
柳凝兒聽後擡頭,朝江采蘋一笑,眉眼彎彎,像極了記憶中的模樣,隻是這笑意卻不屬于她楊玉珑,而是給了另一個人。
楊玉珑心中一滞,仿佛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堵得難受。
“江司寶。”她輕輕叩了叩門框,聲音清冷而克制。
江采蘋與柳凝兒同時回頭,看見她,柳凝兒的笑容頓時斂去,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而江采蘋則不動聲色地微微挑眉:“楊将軍,今日怎麼有空來司衣宮?”
楊玉珑看向柳凝兒,目光沉靜:“柳姑娘,可否與我單獨一叙?”
柳凝兒心中一緊,指尖微微蜷縮,但仍舊維持着冷靜的表情,緩緩放下繡針,擡頭看向江采蘋:“江姐姐,您看……”
江采蘋若有所思地看了楊玉珑一眼,而後起身,淡淡道:“那我先出去,不打擾你們。”
柳凝兒拉住江采蘋的衣袖,制止了她起身離開,說:“江姐姐請先在此地稍待,我去去就來。”
聽見柳凝兒對江采蘋的稱呼,楊玉珑心中一悶。
随後她向楊玉珑點點頭,站起身來說道:“楊将軍請随我來。”
楊玉珑随着柳凝兒穿過繡坊,來到宮牆下的一方偏庭。此處幽靜,遠離喧嚣,隻有一棵槐樹,微風拂過,落下一片片嫩綠的葉子。
柳凝兒站定,轉身望向楊玉珑,目光平靜:“楊将軍,不知找我何事?”
楊玉珑靜靜地看着她,半晌後,低聲道:“你……究竟是誰?”
柳凝兒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緩緩握緊,聲音卻依舊淡然:“楊将軍這是什麼意思?”
楊玉珑嘴角扯了扯,苦笑道:“你當真要這樣和我說話?我已經試圖說服自己不去懷疑,可是柳姑娘,我無法做到。”
此時,她從胸口掏出一塊發黃的汗巾,上面繡着一條玉色小龍,她像撫摸珍寶一樣,輕輕用拇指磨搓小龍的紋樣,口中喃喃道:“你看,這是你繡給我的。”
柳凝兒心頭一震,指尖微微發涼。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平穩:“楊将軍,我不認識這條汗巾,我不過是一個尋常繡女,除此之外,别無身份。”
楊玉珑眸色一沉,緩緩收起汗巾,緩緩走近一步:“你騙得了别人,騙得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