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被怎樣的辜負過,才會從一個懂得“善良”的小孩,變成了那個心情扭曲的大魔頭。
“阿姐怎麼哭了,是胸口還不舒服嗎?”
淚水不經意間從酸澀許久的眼眶中滑落,少女抿着唇瓣,搖搖頭,忽地撲到顧青蓮的身上,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眼簾垂下,淚水決堤。
他的身體僵了一瞬,少女高熱後的體溫仍然滾燙,隔着一層輕薄的布料毫不吝啬地溫暖着他的身軀,比五指緊握更為直白。
他一動都不敢動,笑笑打破沉悶的氣氛:“如果阿姐要殺我,我就會把喉嚨遞上去,可是現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聽到我的心跳了嗎?”
“聽到了。”有力,穩定,如他期望的那樣。
“你說,你永遠不會傷害我。”
顧青蓮沒有猶豫:“我永遠不會傷害阿姐。”
“你永遠不會傷害我的家人朋友。”
“我永遠不會傷害阿姐的家人,朋友。”
楊婉竹擡起頭,凝視着他的眼睛:“還有,你永遠不會傷害這世上的無辜之人。”
“阿姐,”顧青蓮微疑,“是不是還燒着?”
楊婉竹打開他摸過來的手,嚴肅道:“别想岔開,你說,你永遠不會傷害這世上的無辜之人。”
顧青蓮涼涼問:“倘若,他人先傷我呢?”
楊婉竹怔怔地沒有說話,顧青蓮倏地輕柔一笑,所有的冰冷盡數化為一個擁抱。
“我答應阿姐,永遠不會傷害這世上的無辜之人,若有朝一日我被人所傷,阿姐會為我報仇。”他底下頭,側耳貼在她顫動的心口,笑道,“我聽見了,阿姐的心說,它答應了。”
熱烘烘的腦袋拱在胸前,像是抱了一頭哺乳期的小羊羔,楊婉竹紅着臉把手抵在他順滑的頭發上,胡亂地一通揉。
顧青蓮卻被揉得很舒服,懶懶地靠着她不願意起來。
楊婉竹隻好喊了句心口痛,想起她胸口的傷,他忙坐起身來,扶着她好好地躺下:“阿姐,你還覺得哪裡不舒服麼?”
“你這麼緊張,好像我死過一次似的,沒什麼事,許是我從小皮糙肉厚,關鍵時刻派上用場,被變成兇屍的老阿三擊了一掌後居然沒有死,天大地大我命真大,地府都不敢收了我。”楊婉竹半開玩笑道。
顧青蓮欲言又止,輕聲道:“不管怎樣,阿姐以後還是要小心為上,隻是這次幸運罷了,倘若下次……”
“我知道啦,你今天是怎麼啦,和我哥一樣婆婆媽媽的。”楊婉竹玩着他的一縷烏發,咕哝道,“還不是你,明明看穿了一切,卻不透露半個字,看着我們猜來猜去,很好玩嗎?”
顧青蓮不語。
不知為何,楊婉竹感受到一陣心傷,那是屬于顧青蓮的愧疚。
她打了個激靈,難以置信地望了他一眼,又低頭瞥着自己,那感覺很快便消失了,興許隻是錯覺。
楊婉竹眼神閃爍,補道:“我也不是責怪你,是我沒用,認不出兇手。”
“是我沒用,沒有保護好阿姐。”
這孩子,好像真愧疚上了。
楊婉竹好奇地問:“你是怎麼看出來老阿三是兇屍的啊,他看上去憨厚老實,完全不像。”
“人心之惡,一眼難透。”
“也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楊婉竹深表贊同,她想到什麼,爬起來靠在少年的膝上,“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對你不好,你會急得咬我嗎?”
顧青蓮挑眉:“你說我是兔子?”
小心思被看出來了,楊婉竹默默地往後撤,可還是慢了一步。
少年握住她的頸,冰涼的唇瓣擦過她的耳垂,在頸邊輕咬,齒間瀉出呢喃:“嗯?”
楊婉竹渾身戰栗,忙捂着頭求饒:“我錯了我錯了!你不是兔子,你是老虎,大老虎!”
她怎麼有膽子調戲小魔頭了啊。
月光透過薄薄一層的窗戶紙灑落在屋内,掠過楊婉竹熟睡的嬌顔,凝在少年褪去溫柔的臉龐上。
他骨相生得淩厲,優越的眉骨和鼻梁恰好好處的起伏,偏生皮相美豔,眼下少年不曾長開已是勾魂攝魄,長大後怎生得了。
紫竹端着盆子,在屋外看得出神。
都說梅嶺陸家的小公子和小姐青梅竹馬,陸公子的确少年風流,站在人群中亦是拔尖的存在,可若是與這位小姐随便撿來的顧公子相比,便是雲泥之别,差距分外懸殊了。
隻是自古紅顔多薄命,這顧公子臉色瞧得不像很好,比那月還白上三分,不知是不是照顧小姐累病了。
“進來。”
裡面突的一聲,驚得紫竹踉跄一步,好歹穩住了手,水盆裡的水沒灑出來:“顧公子,你要的瀚川水我接來了。”
“放下,出去吧。”
屋門又掩緊了,顧青蓮不放心地一揮手,用靈力嚴嚴實實地鎖住房門。
是鎖住了不錯,可是紫竹瞧着今日顧公子神色古怪,而小姐也已入眠,不知他要這瀚川水做些什麼。
瀚川水除卻修築靈力之外,還有凝血之效,難不成是顧公子受傷了?
她心中疑惑,便趴在窗前偷瞧着,想看看顧公子要做什麼。
屋中的一幕隔着窗紗映入眼簾,紫竹目露驚恐,腳下一不小心踩了個空,慌張地擡起頭時,隻看見近前一雙黑色的雲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