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這輩子加起來,已經有近二十年沒有上過學的陳瑞安,聽見這熟悉的句式,還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到了書房,舒先生首先從櫃子裡找出兩貫錢,放到陳瑞安面前。
看見陳瑞安驚訝的表情,他道:“最近糧價飛漲,家家都過得艱難。我沒猜錯的話,你也是因為這個,才出來工作的吧?”
陳瑞安點點頭。
舒先生接着道:“既然急用,這個月的月錢,你就先拿去,等将來糧價降下來,日子好過了,再改回月底發放。”
這筆錢的确可解燃眉之急,陳瑞安千恩萬謝地接過了。
舒先生又道:“看來青青很喜歡你,多謝。我看今天青青教你寫字,于她的功課大有助益,此法甚好,往後你帶她做功課,也可以這樣。
“她小孩子說話,有時前言不搭後語,辛苦你耐心些。
“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也不必顧慮,該罵就罵,這是為她好。”
兩人又聊了聊舒小姐白天的表現,相互交流了一些對付她的心得。
彙報完工作,一天的工作正式結束,陳瑞安下班了。
走到外院,劉嬸攔住她,遞給她一包油紙包着的東西:“這是舒先生帶回來的,說給你和小姐一人一包。”
陳瑞安打開油紙包一看,竟是一小包炸麻花!
炸麻花不僅需要用精面粉,而且十分費油,從前糧價低的時候,陳家尚且舍不得常常吃,如今更是吃不起了。
有錢又有吃,一天的疲憊在此刻一掃而空。
陳瑞安揣着錢、捧着麻花,高高興興回家了。
回到家,陳瑞安第一件事是把油紙包送到張金花眼前:“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了!”
張金花接過油紙包,打開看了一眼:“喲,麻花!哪兒來的?”
“舒先生給舒小姐買的,給我多帶了一份。你也吃。”
張金花道:“連吃帶拿的,合适嗎?”
陳瑞安揀了一根碎的,丢進嘴裡:“有什麼不合适的,又不是天天都有。”
啊,是油炸的香氣!麻花出爐不久,還熱乎着,吃起來焦脆酥香,最近營養不良的陳瑞安感到十分幸福。
張金花放下手裡的活兒,把陳瑞平和陳家奶奶都叫來,一家人圍着餐桌吃麻花。
剛散衙回來的陳瑞平“咔嚓”咬了一口,發出滿足的歎息:“好久沒吃麻花了,真香啊。”
奶奶牙口很好,吃個麻花不在話下。她嘗了一根,馬上斷定:“這是東街北頭那家的麻花。他們家的麻花是祖傳的手藝,加了秘制的五香粉和芝麻,幾十年了,一直是這個味道。”
張金花也愛吃麻花,邊嚼邊問:“怎麼樣,工作累不累?”
陳瑞安其實有些累,但不願報憂,隻說:“帶一個那麼大的小女孩,有什麼可累的?早上吃了白粥和胡餅,中午飯桌上還有一道炒肉片,吃得我渾身是勁兒。”
張金花問:“你吃飯是和主人家一起呢,還是和他們家那個老媽子一起呢?”
陳瑞安如實答:“早上是我和舒小姐一起吃;中午有舒夫人、舒小姐、他們家的劉嬸,還有我,四個人一桌吃飯,吃的都是一樣的東西。
“舒夫人又漂亮,又溫柔,還讓我管她叫伯母呢。舒小姐也聽話,一直叫我姐姐。”
張金花放心了些:“那就好。”
“舒小姐還教我寫字呢。”陳瑞安回想起下午的經曆,“舒先生回來看見了,說特别好,教了我,舒小姐進步快多了,讓我們以後都這麼學。”
“這麼好!學寫字好啊,寫字有用。這麼看來,先前我攔着不讓你去,倒是險些耽誤了你。”張金花感歎道。
“對了,”陳瑞安掏出懷裡的錢,推給張金花,“舒先生說知道我們日子艱難,主動把這個月的月錢提前支給我。”
張金花感激得不知怎麼是好:“舒先生是我們家的恩人哪。”
奶奶表示同意。
陳瑞平也說,舒先生人一直很好,從前交不起束脩的同學,他都會暗地裡減免。
張金花把錢撥出來一部分,道:“這些錢,你拿去買一些紙和墨,帶到舒先生家裡用。
“這些都是金貴東西,舒先生大方,我們不能不知道分寸。
“還有這些,給你零花用,平時買些零食點心,别舍不得。”
陳瑞安正要推拒,忽然聽見有人在門口喊:“金花嬸,奶奶,瑞平哥,小安。”
一看,竟是阿亭來了。
阿亭道:“小安,昨日你教給我賣豆腐的法子,我都告訴了我娘。
“我娘說,多虧了你的辦法,今日的豆腐特别好賣,走了兩條街就賣完了,明日多做些,還能多賣。
“正好還剩下半塊豆腐,我娘叫我拿來謝你。”
剛吃了麻花,晚上還能吃上豆腐。
陳瑞安心想,果然,美好的生活還是要靠勞動來創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