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瑞安心急如焚,一路飛奔回家。雪天的路分外滑,她在途中不小心摔了好幾跤,也咬牙忍痛趕緊爬了起來,繼續往家跑。
哥哥陳瑞平已經先一步到家了。哥哥,娘,奶奶三人,圍坐在飯桌前,每個人的臉上都如籠着一層愁雲,分外沉重。
見陳瑞安回來了,哥哥陳瑞平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安,你先别急,一定會有辦法的。”
陳瑞安如何能不急?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陳瑞平:“爹現在在哪兒?”
陳瑞平道:“二伯說,他們想辦法把爹擡到了一個最近的農戶家,給了那戶人家一些錢,爹如今就在那裡。隻是那地方離家不算近,就算騎馬,單程也要走兩天,若要把爹接回家,隻怕多有不便。”二伯是陳家爺爺的堂弟,爹一直跟着他做生意。
陳瑞安帶着哭腔說:“那怎麼行?憑他怎麼不方便,也一定得盡快把爹接回來呀。總不能把爹留在外頭吧?”
陳瑞平連連點頭,道:“是,沒錯,我們在想辦法了,無論如何也會把爹接回來的。實在不行,就讓爹暫且留在那兒,我們派一個人過去。”
陳瑞安道:“就過去一個人怎麼行?那爹該多孤單啊。”
張金花道:“小安說得對,這種時候,還是要人多才行,人多力量大。隻憑一個人,是支撐不住的。”她的眼睛紅腫得如兩個大桃核,顯然是哭過一輪了。
“沒錯,”陳瑞安抹了把眼淚,“爹為我們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一定要熱熱鬧鬧的。”
陳瑞平頓了一下,道:“熱不熱鬧的,倒是其次。”
“怎麼就其次了?”陳瑞安急得拿拳頭捶他,“陳瑞平,你摸摸你的良心再說這話。爹為了我們這一家子,在外面奔波了半輩子。臨到這時候了,難道就要省這一點錢?”
奶奶附和道:“不省錢,不省錢!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省錢,再多的錢也比不上人重要!”
陳瑞安道:“是呀,一定要讓爹落葉歸根,要大操大辦才行!”
陳瑞平愣住了:“大操大辦什麼?”
陳瑞安也愣住了。
難道爹沒死?
合着兩個人在這兒聊了半天,全是雞同鴨講!
兩人隐約都猜到這是鬧了個大誤會,隻是這誤會實在不大吉利,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敢說出口。
尴尬在空氣中蔓延。
陳瑞安鼓起勇氣,打破了這該死的沉默:“爹……爹到底怎麼了?”
陳瑞平表情還呆呆的:“爹在回來的路上,從馬上摔下來了,郎中去看過,說是把尾闾骨和一條腿摔折了。”
陳瑞安:“……”
原來這就是破窗效應嗎?聽起來好像一點兒也不嚴重呢。
張金花忽地破涕為笑,笑出聲來,大家也都忍不住跟着笑了。
奶奶把陳瑞安攬過來,摟着她,道:“就該這樣。生死以外無大事,隻要人還在,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呢?”
哭過笑過,一家人終于整整齊齊坐下來,開始讨論爹的事情該如何處置。
二伯來報信,是張金花接待的,因此張金花先向大家轉達了爹的情況:“你們爹如今在虎山縣。他是因為騎着馬,馬忽然受驚,才摔下來的。因為馬當時跑得很快,他被遠遠甩到路邊,從坡上滑了下去。”
“唉喲,可别摔出什麼内傷吧?”奶奶有些後怕。皆因阿亭她爹當年就是如此,采菌子的時候從山上摔下來,當時好好的,還能自己走回家,結果第二天忽然就發病,郎中說已經救不回來了。
張金花道:“郎中說,五髒六腑皆無損傷,實在萬幸。隻是這一跤摔得太狠,腿摔得倒輕,隻是尾闾骨折得十分嚴重。他已經給你們爹把骨頭複了位,又用杉木皮固定了傷處,隻要修養得當,将來走路跑跳,都沒有問題。隻有一樣,在郎中說可以自由活動之前,既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須得卧床修養,除了解手吃飯,輕易不能下地走動。”
“沒有後遺症,自己能解手吃飯,那就還算好辦。”陳瑞安松了一口氣。
陳瑞平點點頭:“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麼把爹給接回來。爹既然不能久坐,首先就不能騎馬,也坐不了馬車;而且沿途颠簸,恐怕不利于爹的傷情。”
“用牛拉的闆車呢?闆車的空間大,應該可以躺下一個人。如果能趴着,颠簸些也不影響。”陳瑞安幫着出主意。
“我也想到了。但是你看——”陳瑞平指指窗外,“還下着這麼大的雪呢。闆車沒有頂,坐着闆車在這樣的天裡走,人是會凍壞的。”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瑞安靈機一動:“我聽說,郡城的富人和高門大戶,會坐一種用兩匹馬拉的大馬車,那馬車十分寬敞,墊塊木闆,想必可以躺下一個人。”
“兩匹馬和大馬車……太貴了吧?我也不會騎馬,這種天氣,恐怕馬夫也難找,又是一筆開支。我去那裡賃間屋子,等到爹恢複了再回來,興許還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