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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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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衙前,是職役的一種,其職責為,典主府庫,管押綱運,管勾茶、鹽、酒、公廚、帳設司等。

但最為主要者,還是受官府委托看管辇運官物。

至若為何言是最為困弊重難之役,本朝官員安州知州鄭獬在《論安州衙前差役狀》中已有詳細論述,其概要者有六:

其一,衙前應役人戶本即為貧苦之家,再應差役就更是困弊不堪。本朝差役本是由三等中上戶充任。而實際上,上戶因以賄賂公差、詭名寄産等各種形式,都将賦役都規避了出去,其差役也就無可避免地落到中下戶身上。是其家中赀産總合二百貫以上者,即可應差。

其二,衙前應役人戶本即為鄉戶人家,全不谙熟官場營生,一經應役,即為吏胥所欺,層層盤剝,上下誅求,唯得差役,已靡費百貫。其至甚者,以緻破産敗家。

其三,衙前應役人戶主理辇押綱運的水陸腳乘等運輸費用,乃或期間的關津出納所用,皆都出自應役者自身,其動用錢物,一次常常不下三五百貫。

其四,依因這差役之重難,常常是一丁應役,合家皆勞。本家農務全無人主管,常常依因誤卻農時,而使當歲薄收乃至絕收,因是愈加貧薄寒微。

最後,其中至為困弊者,還是依因天險意外而失陷耗損官物而帶來的高額賠費,衙前役因虧錢官物而為籍沒家産之事,在本朝也是屢見不鮮。便就是僥幸不經天險意外,也會在交納之時州縣胥吏各種誅求無盡的無謂賠費,終而緻使應役者披刑破家,流亡溝壑。

縱然能在這回差役之中勉強得以保全,卻也還是難以度過下回差役,所謂,‘不至乞丐,則差役不止。’。

是以,為免這披刑破家之患,凡州縣生民,都是千方百計,費盡心思地欲免去這衙前差役,其中,有或析戶分産以求降減戶等;有或非命求死以成單丁之戶,有或逃亡隐避以成絕戶……

無論是劉彭氏,還是劉灼都隻覺,他們再經不起一次,這樣的分崩離析了——

因有鄉人在及墓時就為他們出了個主意,嫁母析産,這在成朝也并不乏先例。

成律,女戶、單丁、孤幼、老病之家,各免身丁。

隻若令其母劉彭氏再嫁與一老鳏夫,再将藥肆莊田一作嫁奁,歸至劉彭氏名下,如此便可免于科率,又可免于差役——

劉彭氏凄哀的目光,先是望向那四處新起的墳包,再轉向愁眉淚眼的長子長媳,最後落在依偎在他身邊的小孫兒劉邁身上——

且不論這主意如何荒謬,那日從墓園回去後的劉彭氏,确乎是如此做了。

而劉彭氏這使‘聞者驚歎,聽者震駭。’之舉,并未能使劉灼一家免去衙前職役,縣衙胥吏仍是将劉灼家中所有田地赀産,以緻箕帚、鍬鎬、匕箸等瑣碎之物,總是湊足了二百貫。依合條例,可應差役。

劉灼并無他法,唯有應充差役。

而劉灼所應差役,乃是将科率本縣的牛皮、筋、角等軍器物料,押往本州都作院皮角場庫,是為‘牛皮綱’。其間共載有牛筋五百斤、牛角五百對、生皮五百張。

而這趟牛皮綱,才将出祥符縣境未幾,就為一夥流賊襲劫走了。

除卻劉灼僥幸逃得一命以外,其餘包括随行護送的兩名衙吏在内的所有運綱人員,都皆死于非命。

依因失陷官物而罔知所措的劉灼,一時也說不清,他這僥幸得來的性命,究竟是上天有心保全,還是故意作弄?

他那所有身家,早在将應差役時,就已賠墊光淨了,若非母親暗裡相助于他,這趟綱運都無法起行。如今哪還再有餘資來向官府賠付這牛皮綱?隻想着莫不如轉死溝壑罷了,将要從那斷崖一躍而下時,卻又想起家中妻子,卻也不能将這禍患遺留于妻兒,就隻得踽踽轉向縣衙投案自首,請祥符縣令韓律将他收拘治罪。

韓律并無心思拘執于他,方至此時,便就是将他收拘治罪,又何補于事?

何論牛皮綱雖是在祥符縣境外為流賊襲劫的,卻也保不齊會牽連至他這個縣尊身上,他又正在秩滿遷轉之年,若再因此招緻公議,而不得升遷,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所謂‘君子行不履危’,并不願冒任何風險的韓律,因将此事按了下來,隻先依例将其家産籍沒,又讓劉灼于三日以内将失陷官物如數賠付清楚。

因怕劉灼趁機逃亡别處,遂将其妻兒收在獄中。

韓律自無可能指望劉灼憑空生變出錢來賠付失陷官物,如此做的意思也很明白,便是要其去找他那再嫁作他人婦的母親劉彭氏。

任誰都知道,劉彭氏那再嫁之舉,不過是那刁民借以偷稅避役的詭計。

隻從律法上,他并不能說什麼。

又怕劉灼不肯去找,又自使人将那消息,有意‘散落’到了那劉彭氏耳朵裡。

果不其然,劉彭氏将一聽言,他那唯一的孫兒為收在獄中的事,就火急火燎地找到了劉灼,指責兒子如何不來找她。

劉灼隻是慚不能言,他這一任孀母再嫁這等荒謬絕倫之事發生,而為人戳着脊梁骨痛罵的不孝子,那還有臉再去找母親幫忙?

劉彭氏見兒子滿副慚愧絕望模樣,也就不忍再出半句指責話語,隻與其相互合計了一時,即在當日就将名下的普濟藥肆,以及莊田家宅全部典賣了出去。

盡管如此罄竭資财,卻還是與那數目相差懸殊。

劉灼也是萬般無奈之下,就去找行錢向質庫以倍息,貸錢五千貫,湊齊數目,與縣衙賠付清楚,才将妻兒贖将出來。

一從縣衙出來,劉灼即将一紙‘放妻書’交與妻子,以‘不相安諧’為名,請求與妻子和離。

其子劉邁,歸妻子丁幺姑。

丁幺姑猶記得,丈夫那時含淚笑着與她道,“而今以後,娘子就不再是劉丁氏,隻是丁幺姑了。”。

深深拜禮,又道,“伏願娘子千秋萬歲。”

而這句,也是丈夫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隻因那以後依因質庫催索債利,為逼迫得實在無法的劉灼,也就步了其弟劉浥的後塵——

劉彭氏接連失喪二子,遂即一病不起,未幾便就逝故。

一至此地,劉隽一脈,就隻剩劉邁一人,丁幺姑因将劉邁改作劉脈,也是為劉氏保得一脈之意。

且說劉汋雖已故去,這‘債利’卻無可能随他而去,所謂父債子償,天經地義。那些索債之人因就找到丁幺姑母家。

安陽丁氏以販鬻燒餅為營生,這生計雖小,卻也薄有積蓄。

丁父因就将那五千貫償還了,也是為尋個清淨。

卻不想那行錢說,此時債利已是五萬貫了——

丁父便說,那是沒有。

索債之人仍是日日上門,不止販鬻燒餅的營生幹不得了,就是家中都待不安甯了,最後逼得丁氏父母将田疇家宅都典賣了,卻還是略無止盡。如此不過半年,不止家中窘困不堪,父母也為欺逼死了,最後就隻剩了他們母子二人,一路乞讨着來了這京裡——

劉妪述說的語聲停頓了很久,才又以悲恸無力的聲音與他們說,直到很後來,他們才知道,他們所遭受的這一切,其根由都是普濟藥肆。

又道,隻是普濟藥肆——

如今祥符一地,藥業一行,早已是清源藥肆一家獨大之境地。

其不止把持行市,操縱藥價,更皆假僞生藥,害人性命。

而其它藥肆醫鋪,就隻能仰其鼻息才能過活——

依因清源乃是官藥肆,并不應充差役。又無從前的普濟藥肆替他們分擔,其它藥鋪本已因每歲科率心力交瘁;更因價格行市都為清源藥肆一手操縱壟斷,不論藥材進出,還是客顧來往,從來都不由己身,如此之下,早已是入不敷出難乎為繼——

可卻連且閉店歇業不由己身,不若每歲科率藥材,又向何處去收取?

職之是故,藥肆之家,自缢逃亡者,時時有之,所見不鮮。

從前的普濟藥肆,藥物方劑都是平價,又因為貧苦之人無償看診開方,而為鄉人交口稱譽。而自從轉賣出去,并入清源藥肆以後,就為清源藥肆拿來诳害百姓,欺壓同行——

百年積累起來的信望聲譽早已毀于一旦。

而這時的她,不論是藥肆的信譽名望,還是過往的舊怨深仇,都早已無力,亦無心去關顧。

飽經世變的劉氏老妪,心裡就有一件事,為他們劉丁二氏保住這一點血脈。

她現在就隻想活着,活着看着他的脈兒能夠平順長大——

可隻是這樣,都是難乎其難。

她欲找個洗濯之事維系生計的想法,依因她那時有反複的胸痹之疾,并無人願意冒險雇傭她。脈兒本想以他外翁那裡學來的做餅手藝,來養活他們母子,但又無錢賠付行例,也就無法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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