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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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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沽倒也不以為意,隻緩緩收了笑意,偏成親王聽得解頤一笑,神色不無揚揚道,“你可聽到他們議論了?”。

葛沽隻溫聲道,“殿下知是不是就是了。”。

成親王便再不言語,隻在心裡道,若真如此,卻好了呢。

葛沽正想着此時概能體會景明之心緒,即聽又有人道,“你們可聽說了,那冷面閻王不日也要進京了,日後兩大閻王聚會在此。”又再擡頭看看天色,意味深長道,“這汴京城,今後隻怕都是這般天色了。”。

言中‘冷面閻王’,又名‘活閻王’者,卻是謝循的二弟子,沈淙的二師兄,樞曹郎中,戴炳戴景明。是個人人談及色變的人物,皇帝讓其補了京兆府尹的窠阙。

因是行刑時刻迫近,圍觀者隻再議論了二三句,就都急急跑去觀刑了。

他們也趨步過去時,葛沽因望着刑台以下,跪了一地為廉白喊冤之人時,因才與成親王說了他應那廉白之事,成親王忽而低低喝出一聲道,“不成!本王決然不許!”。

以緻在場諸人都向他觑望過來。

葛沽隻道,“沽并非以此請求成親王,此事沽自己就即可做。”許也是因乎将才路途中聽見那議論,又在其後輕輕言得一句,“沽也從未請求過成親王——”。

這卻也是事實,是他堂堂一介親王,上趕着要幫人家,人家倒是一概不予答理應承。

若說夤緣趨附之論語,倒于他更切合相稱一些。

而他經年‘夤緣趨附’之成效,就隻是不為他趕出門去而已,想來實在不能不為之汗顔,“說的是呢,叔契依替謝公在牛溪熟執教十數年,這朝野上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都曾受過你葛叔契經綸教誨,不論在朝在野,直可謂食方于前,吃著不盡。不似我這素無職業的閑散親王,惟得靠着這無上尊貴之名頭,請人賣我幾分薄面罷了——”。

本朝宗室子弟概不得同舉人同試科舉,更不會授予實際官職,至于其中意味,自也不言而明。

自幼博觀群學,心懷桑弧的趙钤,并非未曾去試過以真實才學本領成就一番事業,既若宗子不得科考,那他就冒了身份去應辛酉春闱。卻未預料在貢院場屋之時,見一舉子因在開考以前,也不知是看見了什麼,不意失手打翻墨硯,污了案上卷紙,卻未再找尋考官更換,隻是默然轉身離開了。

那張面容不止驚為天人,那雙眼目還且似曾相識,他因之冥思苦索了許久許久,終是想起是在何處見得,那是去歲的上元燈會,聖上因于高閣之上張設了彩頭,他一時興起也去湊趣,天緣湊巧得了那彩頭,卻在架閣上時,見得其下一雙溫郁如春的眼目,藏着一點豔羨,看着他手中彩頭。他望之,心下微微一動,正想下去将手中彩頭予他,卻不想搶奪彩頭時差他一着那人,已搶在他前面,摘下面具予了他,還道,“我也算是摸到過彩頭的人了,這面具便給你留個紀念。”。

那人他在後來也得以識得,便就是這年的辛酉殿魁蔡谟。

既是如此,他也就不便再上前去,隻默聲看着他們言談對話,最後各自離去,才莫名怅然地回了王府,将那彩頭面具随手擲在一邊,心中全無任何得彩的欣然情緒。

直到今日,他又再見得了那雙溫郁眼目。

可卻還是錯過了。

等他從場屋之中回過神來時,春闱已然結束了,他将案上空白答卷繳納上去,又再經過那舉子書案時,見那書案邊靠立着柄油傘。

“殿下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成親王趙钤不覺握了握手中油傘,即聽見葛沽如是說,因擡目望向他時,又見他不帶任何情緒地一笑道,“再說,我如今這樣身份處境,惟隻斷絕六親離群索居一途,以免遺禍牽累他人罷了。殿下清白無辜之身,又何故一意孤行地養疥成瘡,惹招禍愆?既若殿下已聽見這衆議民言,今日過後,便就不要再與鄙處往來了——”。

那人在二年後探花及第,而他卻再無了科考心思,隻惘然地過了半世,可他不想,再惘然地度過再半世,便在此時低低言得一句道,“本王不怕連累。”。

因見葛沽過去與刑部侍郎于欽說話,将待他呼聲‘于侍郎’,就即斷然截斷道,“那個孩子,本王要了。”既若他意志堅決,他便即退讓妥協,從他所願,一如從前很多次。

于欽見成親王手指着身帶鐐铐的一少年罪囚,卻是那廉白之孫,名喚廉旅的,時年十二,确實來說,十一歲十一月零着二十七日——至行刑這日。

成律,族屬連坐之法,其族子孫,年十二以上者,與同處死,十二以下者,沒入官府。

而因廉旅年紀之事,諸法司也論讨過好幾回,最終也是本着恤刑之心,便就存下他性命,隻将其沒入宮府。此回也是引其法場觀刑,以為示儆,回去後再自沒入宮府。這大決之日,若再晚得幾日,此子一過十二,隻怕即要頭顱落地了,一時也說不清,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殿下,這——”

成親王見其聲色為難,因道,“此子橫豎都是要沒官奴役的,本王這裡正好缺個元随傔人,你直接将他與本王就是了。”。

于欽忙地道聲不敢,又道,“業待此處行刑事畢,下官與宮府收孥交割以後,就将此子與殿下帶來——”成親王卻道,“現就與本王罷。”又道,“若那交割官員有何問題,隻讓他來找本王就是了。”。

既若成親王都如此說了,于欽還有何話好說。

因其為宣宗皇帝遺腹子,先帝九王弟,今上九王叔,而身居親王之首的成親王,總還不至連一小官奴,都無法臨機處決。

于欽因就命令手下獄卒,将那廉旅手足鐐铐解開,又再厲色訓谕了幾語,讓其跟着成親王去。

廉旅雖是年幼,卻也知道,這于他而言,已是最好的依歸,遂極力表現出伏順,跪倒連連叩了幾個頭,以緻額頭青腫起來,隐然有血色滲出。

葛沽俯下身去,将廉旅拉起來後,将身上一青羅手帕遞給他,“捂着罷”又道,“你日後就跟着我。”。

成親王望了半日,終是難忍心中郁憤,“現下你可滿意了?”。

葛沽稍得一笑道,“殿下言語何以泥中隐刺?我不過找了個給我收屍的。”。

成親王冷笑一聲道,“隻怕是讓你死無全屍的。”。

因是行刑時刻已到,葛沽因與成親王帶廉旅走到刑台一側時,雪片又再疏疏落落地飄散下來,刑台下百姓望見這雪,哀哭的聲音就更大了些,顆顆頭顱滾瓜般滾落在地,鮮血飛濺鋪灑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與這漫天潔白雪片相映起來,共同軋染出了這至為鮮豔奪目的羅錦世界。

一在廉白身後的劊子手将大刀擡起時,葛沽倏而将那聚骨扇展開,擋在身前的廉旅眼前,因是離得近,一注鮮血直向他飛濺來,身側的成親王适時将手中油傘展開,将那注鮮血擋在了油傘以外——

他對這樣一注鮮血并不陌生,甚至極為熟悉。

熟悉至,知那溫度氣味觸覺,滾熱着時,是什麼樣的,涼透了時,又是如何樣的。

熟悉至,如今終于可以做到,全然無動于衷。

他對廉旅說,“不要怕,終有一日,你也會熟悉的,就像我一樣。”。

廉氏諸人頭顱也随之滾落在地。

那聚骨扇擋得住眼前落刀景象,擋不住地下亂滾頭顱。

廉旅看見父親的頭顱,就在足邊不遠的地方,将才隻是看見,就即驚恐惶遽地,轉身撲在葛沽懷裡,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直到所有人都自離開,隻剩下他們三人,仍還抽泣不已。

他就這樣,說不清是恐懼更多,還是悲恸更多地,号啕痛哭。

此人就任他号啕,任他痛哭,不加阻止,也不加勸慰,隻是靜聲等待着。

他終是慢慢停下了哭泣,臉卻還是埋在他懷裡,他不是不知道,正是此人害得他這般境地,可他身上蘇合清香與融融溫暖,卻讓他不舍,甚至貪戀——

好像隻要待在這一方天地,就還是溫煦融和的春日,非是這雪虐冰饕的寒冬。

那春日裡,有他的家人;這冬日裡,就隻有他的仇雠。

他近乎固執地停留在此處,他在這風雪中尋得的春日裡。

不若,此人再不耐煩,将他推掀開罷了。

可卻沒有,此人隻是将他蓬亂發上幹草一一細細摘取下來,半時含笑問他道,“你叫廉旅?”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又聽他笑道,“這名字卻不好。”。

廉旅因擡起頭,嘶啞着喉嚨問,“怎麼不好?”。

葛沽因道,“易經之中旅卦,即乃宿鳥焚巢之卦,是樂極哀生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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