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迂回曲折,宛若蛛網交錯分布。
但也多虧了渣渣兄的英勇獻身,現在我對這片迷宮可謂是一清二楚、駕輕就熟、輕車熟路、了如指掌……了。
嗯?
很奇怪?
它當然已經死了。
戚映彤那三箭直沖它的命門,它沒有生還的可能。而且就算再不相信戚映彤的箭法,也該相信我的劍吧。都說了我的劍很貴了,上面塗着的,怎麼會是劣質毒藥呢。
誠然也不是詐屍。
剛剛我害怕的樣子自然也是裝出來的。
既然它已經死了,我怎麼會再給它活過來的機會呢。
時歡出手,從未失手。
在仙界起死回生?
不好不好,這種倒逆倫常之事還是留給魔人幹吧。擔子太大,我一個小小的外門劍修可做不來。
歸根結底,我剛剛所有的僞裝都隻為一個目的,那就是為了騙過林葵——那小子不一定有讀心術,但一定對别人的情緒變化感知極為敏銳,不然也不會在我提到戚映彤時以為我真的是在擔心她。
所以在他面前,我可以言不由衷,也可以口是心非,但一定要真實。
要想真實的不像是個騙子,就得先騙過自己。
隻有騙過了自己才能騙過别人,我可是真是個連自己都欺騙的人渣啊。
我無奈搖頭,同時又很奇異的感到些許欣慰:我還真是對自己有一個清晰的認知。要知道有多少人直到成仙千百年也看不透自己呢,我直接遙遙領先他們千百餘年。
有時候胡思亂想也挺好,至少在一個人走路時不會無聊。所謂技多不壓身,有時候出門在外,還是得多學點技能,萬一哪天就能用上呢。
隻可惜我學藝不精,凡間偃師的機巧本領隻學了個皮毛,最多也隻能讓渣渣鼠屍行動一刻鐘的時間。
一刻鐘跑遍界域,屬實是癡心妄想。更别提追擊它的人還出身界域。
活着的渣渣兄都逃不開界域人的追殺,死了就更不可能了。
隻是希望它能再撐撐,至少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
要不然,我就要涼涼啦。
埋在皮膚下的鱗片燙的滾熱,連左側心髒似乎都感覺到灼人痛意。
我站在一處封印前,笑出了聲。
感謝美女姐姐之前覆在我手心的靈力,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要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打開這些道道層疊的封印呢。
界域可沒記錄我的靈力,我一出手,絕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封印下是一方淺淺的潭水,裡面沉睡着一位早已面目模糊的故人。
啊,原來他是長這個樣子啊。
我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見他到底是多久以前了,就連記憶中的人也模糊了面龐,要不是埋在骨肉中的鱗片在發燙,我都無法确認他的身份。
乞龍髓,世人隻知他是寶物,卻少有人知道他的由來。
魚躍龍門,逆流面險,過而化龍。
曆經千難萬險後終于成仙的瞬間,肉身不再,魂靈飛騰,于此刻收走他的機緣,禁锢他的魂靈,封印他的身體,斷了他永生永世的可能。
這就是乞龍髓。
修仙者,身死魂消,無有變數。但若是将肉身封印,魂靈囚禁,那被煉化成的寶珠自然不會有損失的危險。
所以銷毀池不會侵蝕,魔氣極易侵染,乞龍髓本就是活人的産物。
失去靈魂的肉身蒼白虛弱,靠着淺淺的一汪濁水勉以續命。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在我久遠的記憶中,他仍是那位被衆人所喜愛卻于某天突然失去蹤迹的“小仙君”。
我本以為我見到他會喜悅,會難過,會憤怒;沒想到等真的見到他,我心中卻無比平靜,甚至還有精神回憶起他過去的樣子。
所以修仙到底有什麼好處呢。
我微微歎氣,拿出了那顆乞龍髓。
黑紫的寶珠似是感到本體的接近,顫動的發出嗡嗡悲鳴。
修仙本就逆天而行,用萬千代價求得一個長生,舍棄千百修得一個大道。所以仙人大多斷情絕愛,情緣淡薄。我雖然隻是個半路子修仙的野路子出生,但早已不是什麼凡人,過于強烈的情感我早就體會不到了。
對于活得久的人來說,或許這也是一種幸事。
“去吧。”
我輕輕拍拍他,他徑直飛回本體之内。
久離的魂靈驟然回歸,縱使是自己原本的軀殼也得适應半晌。
我從戚映彤贈給我的樹枝上揪下一片金色葉子,将從渣渣兄那裡得到的地形消息拓在上面,一起塞進了他的掌心,沒有等他醒來,轉身踏出了一汪淺水。
連名字都忘記的故人,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
要不兩兩相望,我問他“兄台貴姓?”,這多尴尬。
我随便挑了個隧道走到離大廳不近不遠的位置,然後靠牆慢慢滑坐下來。
渣渣兄着實有實力,要不當初能逃出界域呢。
在與那邊的聯系徹底斷開前,為了符合我為渣渣兄編造的行為邏輯,我特意為它挑了個悲壯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