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清澤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幾近哀求:“稚京,你看看我,他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或者……或者你想去盛京,我可以陪你去,若是你想做诰命夫人,我也可以努力考取功名,隻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清澤……你先冷靜一下。”
“我冷靜不了!”
婁清澤固執地攥住她的腕子,力道之大,生生在那細弱的腕子上掐出一圈紅痕,“明明我們已經定了親,明明再過幾日,你就是我的妻了,為何……為何……”
溫稚京吃痛低呼,婁清澤才如夢初醒,趕緊松開她:“對不起稚京……對不起,我隻是……”
溫稚京下意識後退一步。
“抱歉,是我辜負了你。”
聽到女子平靜又滿含歉意的語氣,婁清澤整個人像洩了氣般,踉跄後退。
“我是不是有哪裡做得不好?”
溫稚京搖搖頭:“不,你很好,是我不好,是我沒能第一時間認清自己的心,我曾以為我會與你攜手白頭,可直到他來了,直到他奄奄一息躺在我面前,我才明白,我的心裡始終放不下他,無論是恨也好,愛也罷,這裡……早已被他占滿了。”
她擡手指了指心口。
婁清澤目光破碎,臉色慘白。
“誠如你所說,感動不是感情,我很感激這些日子有你們陪我,在這世上,我隻剩阿兄一個親人,可我來到了樹平村,認識了你們,在我心裡,你們便是我的至親之人,隻是我的心裡始終裝着另一個人,若我不顧一切與你在一起,反而對你不公平。”
“隻是感動麼……”
溫稚京語噎。
“對不起。”
青年低聲笑了起來,泛紅的眼眶滿是悲涼。
“我明白了。”他輕聲說。
婁清澤低頭,從懷裡取出一張薄紙,手指用力捏着邊緣,良久,才遞給溫稚京。
溫稚京疑惑接過來:“這是……?”
“退婚書。”
溫稚京詫異看他。
婁清澤嘴角揚起一絲苦笑,“那日你不顧生死也要冒雨去救他,你我相識數月,我卻從未見過你對誰那般緊張過,哪怕赴死也要奔赴……自那日起,我便知道,你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我不勉強你,可是我不甘心。”
他紅着眼。
“這份退婚書,既是給你的思量,也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若明日午時,你沒來,我便祝你與他白頭偕老,餘生康健。”
“……”
-
溫稚京回來時,便瞧見曹陸提着大包小包走出房門。
見到溫稚京,曹陸眼睛一亮:“溫娘子,你可算回來了!”
溫稚京疑惑上前:“怎麼回事?”
她不過出了趟門,怎麼就要走了?
熟悉的聲音傳進屋裡,青年身影一僵,猛然擡眸看去。
四目相對。
驚愕之餘,竟忘了心中時刻謹記的避嫌,直愣愣地盯着溫稚京看了許久,直到溫稚京邁進屋,楚殷才注意到溫稚京手裡提着的東西,喉結上下滾動:“你……”
溫稚京徑直走進屋子,将房門掩上。
她将手裡的蜜餞放在案上,歎了口氣,看向楚殷:“傷還未好,跑哪去?”
青年像個被訓斥的孩子,低着頭不敢看她。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對你名聲不好,我的傷已經大好了,是時候離開了。”
“所以,你不想要我了,對嗎?”
青年不假思索:“想。”
說完,他猛然意識到什麼,蓦地擡頭看向桌案邊的人兒,心跳徒然加快,呼吸微滞。
溫稚京無視那道炙熱的視線,将蜜餞盒子拆開,捏了一顆放進嘴裡。
楚殷還未從那個荒誕的猜測中回過神,鼻腔鑽入一縷香甜。
他身形猛然一僵。
一時間竟忘了閉眼,愕然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玉顔。
一吻作罷。
楚殷含着蜜餞,久久未能回神。
“甜嗎?”溫稚京笑着看他。
楚殷怔然道:“……甜。”
話音剛落,似迷霧散去,巨大的喜悅充斥心房,他終于忍不住将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埋在她頸窩上,緩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是夢嗎?”他心有餘悸。
溫稚京回抱他,側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耳邊是有力的心跳聲。
“不是夢。”
這一次,他清楚地聽到她的回應,楚殷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緊。
“真好,真好……”
他自幼喪親,日夜活在仇恨之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論是誰,他都可以舍棄。
唯獨對她。
他平生第一次體會到失控的感覺。
他怕她離開,怕他再一次溺在黑暗裡無法自拔。
他仰望皎潔月光。
隻是多年來骨子裡的偏執,讓他不喜歡這種仰望失控的感覺。
他想牢牢抓住月亮,用精心打造的籠子将她困在眼前,日日看着。
他想要月光獨照他身。
……
直到後來他才明白,唯有月亮高懸于夜空之上,才是最美好的。
所以他尊重她的選擇,放她離開。
感受到腰間的手越收越緊,溫稚京被勒得有些喘不過去來,忍不住蹙眉,伸手推他。
隻是這一次,楚殷卻分寸盡失。
他一昧地将她抱得更緊,幾乎要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才肯罷休。
察覺懷中之人呼吸有些急促,楚殷才松了幾分力,隻是雙手依舊環在她的纖腰上,黑眸滿是笑意凝着她。
唇瓣輕觸。
似蜻蜓點水。
溫稚京閉上眼,任由他身上的氣息一寸寸侵染她,任由他的唇舌在她唇上肆虐占有。
她輕輕閉上眼,環住他瘦勁的腰身,踮起腳尖,笨拙地迎合他。
常言道,九十九步是勇敢,最後一步是尊重。
楚殷已經朝她走了九十九步。
最後一步,應當由她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