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針葉林裡霧氣飄飄如薄紗,籠罩在蜿蜒的林間道路上。晨光穿透密林間隙,灑下斑駁的光影。三輛越野車隐蔽地停靠在一片草木稀疏的空地。倉鸮靠在防彈車門旁,叼着一支沒點燃的煙,翻看着那罐被拒絕的罐頭。
理查德從頭車的駕駛座下來,和副手維克托直奔他而來:“倉鸮,車隊向南繞了一夜,我判斷貝瓦反抗軍已經被我們甩開了。昨晚在檢查站,你沒留下什麼痕迹和證據吧?”
“沒有。”倉鸮說。
他把煙卷從唇邊拿下來。他的煙所剩不多,而其他人的煙草也像他一樣緊缺。接下來的路程他得省着抽。
“我們馬上就要進入德爾維亞山區,那是斯特拉索夫軍團的地盤。”維克托說。“雖然由于斯特拉索夫的關系,他們不一定會攻擊我們,但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不會打軍火的主意。”
“我怎麼記得這周圍還有塔赫爾民兵?”倉鸮問。
“是,但塔赫爾民兵總是分散駐紮在村裡和鎮上。”理查德提醒他。“隻要我們一直走山路和林區,就不太可能與他們發生沖突。倒是斯特拉索夫軍團可能有些麻煩。”
“即使在野外發生沖突,他們也占不到便宜。民兵們的裝備很差。”倉鸮說。
理查德:“我們得去某個村子弄來向導,避開大路,免得被遊擊武裝伏擊。在林區,無人機不能代替本地人。”
維克托想了想:“頭兒,從無人機剛才傳回的畫面來看,附近有一個小村莊,像是有人住的。我們可以從那裡找個向導。”
冬日的陽光就像金子一樣珍貴。過了不多時候,沉沉的陰雲就從天空壓了下來。車隊向理查德看了看天空說:“天氣預報說近期這一帶将要下雪。”
“那我們更要加快速度了。”倉鸮問道:“昨晚連夜和貝瓦反抗軍兜圈子,會比計劃時間耽擱多久?”
“大概半天到一天吧。”理查德說:“我會給你們一個上午用來休整。午後我們就出發。”
“隊長,她是不是也可以放出來一會兒?”倉鸮說。
“誰?”理查德沒反應過來。
“她。”倉鸮擡起夾着煙卷的那隻手,指了一下次車的車尾。
“随你的便,她現在是你的人。所以如果人逃跑了你要為此負責。”盡管這樣說,見識了倉鸮在橋頭做下的活兒如何幹淨漂亮,理查德并不認為她逃得掉。
倉鸮打開了籠子。在給“流彈”打神經抑制劑的過程中,他第一次仔細打量了她。她依然穿着被捕時的衣服:一件深灰的戶外夾克,幾個裂口露出了裡面的内襯,還有幾絲幹涸的血迹,顯然是那時有什麼人弄傷了她留下的;普通的戰術褲,已經刮破了幾處,同樣滲出了暗色的血,膝蓋的位置磨得泛白。即使在白天,她也依然披着毛毯,倉鸮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你為什麼一直披着毛毯?”他問。
“顯而易見,我很冷。”
“這不是貝爾瓦利亞最冷的季節。”
“顯而易見,我不是貝爾瓦利亞人。”她的回答幹脆而戲谑。
倉鸮并沒有因為話裡小小的火藥味而氣惱,繼續試探道:“你叫什麼名字?”
“在我的國家,輕易詢問陌生女人的名字很不禮貌。”對方向他微笑,沒有要透露半點的意思。
“聽上去你們國家的女人都是特工。”他說道,着重強調“特工”這個詞。
她盯了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可以這麼說吧。”
倉鸮把針劑的冷藏盒收起來,放到前座,又接通了壓縮機的電源。她安靜地看着。他說:“你可以在附近走走,但别想着逃跑。”
“我逃不掉的。他們抓到我之後就收走了我的作戰靴。”
他注意到她仍然赤着腳。“很常見的手段,用來控制俘虜。”他說。
“是的,在我的國家,這個手段還曾被用在新娘身上。”
倉鸮挑眉:“……你們國家的女人果然都是特工。”
她嗤了一聲:“沒見識的家夥。在有國家以前,女人就是特工了。”
隊員們這些天來頭一次得到了休整的機會,要麼在抓緊時間補充食水,要麼在車裡小睡,有的在圍着無煙爐烤火玩象棋。這副棋子似乎是維克托帶來的。倉鸮站在尾車旁邊,一邊看格魯巴翻找他點名要的東西,一邊注意着她的動向。他看見她披着毛毯走向他們,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在他們中間坐了下來,從棋盤的一頭拿起棋子。
“終于找到了,拿去吧,這都是最小尺碼的。”格魯巴遞給他一雙便鞋和一套冬季作戰服。“不過,有必要讓她穿得這麼暖和麼?”他問。